高云杰诧异看着平日里最勤恳稳重的庞义出列,随后他瞳孔地震,耳膜嗡鸣,甚至第一时间没做出任何反应。
他是如此,满朝文武皆是如此。
“殿下,逍遥散乃大宴祸国之害,如此乾坤朗朗,竟有祸国凶徒,拔掉一个村村民的舌头以防祸端败露,事情被户部侍郎谢宁谢大人撞破后,竟痛下杀手,屠杀整整三百六十七条无辜人命!”
“如此残忍情境,简直立国未闻!”
庞义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红山房逍遥散五年间,销往大宴各地达万斤之数,获利金额超五万万两白银,如此金额可抵朝廷二十余赋税,以刮骨大宴脊梁,大宴命脉换取巨额财富,如此蔑视朝廷,蔑视君威,视圣上朝廷礼法,江山社稷于不顾的行径,其恶劣程度堪比卖国!”
金銮殿上所有官员皆震惊当场。
从红山房三个字一出,高林甫便心头一梗,顿觉大事不妙。
太子赵奕更是诧异万分,他当然知道逍遥散与高家脱不开干系,本想着登基之后,怀柔与众世家彻底根除逍遥散之祸患,竟不想逍遥散根本无法公之于众的始末,竟这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被捅了出来。
彻底捅了个底掉!
太子心知若让庞义把案件全部讲完,朝堂从今日起将再无宁日他,赵奕脊背发寒地开口道:“庞卿家!”
庞义却高声呼喊,“太子殿下,请让臣把话说完!”
高林甫脸色骤变。
高云杰怒喝出声,“一派胡言,庞义此乃昭义都护府地方案件,你拿到早朝来说是个什么章程,即便红什么房矿场与逍遥散有关,那也该刑部从长治县令开始调查,哪至于你这般家国社稷,夸大其词!”
“下官是真的夸大其词了吗?”
庞义敦厚一张脸,尽是毅然,“三百余条人命在天之灵,难道高大人就没听见他们的喊冤的哭声吗?还是说高大人怕了,这足以惊天的逍遥散之案,根本就是与你们高家有关,根本就是你们累世勋贵的高家主导所为!”
“庞义!”
高云杰怒吼出声。
他当然明白,此时越是慌乱,越是做实,但已经别无他法。
高云杰恨不能上前撕烂庞义的嘴,“庞义,小心你的措辞,高家为大宴开国功臣,自大宴开国便为大宴江山立下不世功勋,你今日毫无证据就无乱攀咬,待来日小心遭受万人唾骂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又何妨!”
庞义眼底狰然,走到大殿中央,拿出奏章当众宣读,“据查证,红山房五年间送往大宴各地,逍遥散一万八千九百六十斤,五年间获赃款五万万四千八百四十二万两白银,昭义都护府在红山房搜查账目记载,京城高家、何家、张家、刘家等十六姓勋贵大族,皆参与其中。”
“所涉账目均已各世家族徽记录账目,交接人员名录详尽,红山房管事以高氏族长三子为主事,整个红山房豢养杀手超五百余人……”
“太子殿下!”
庞义怒吼响彻整个大殿,“如此惊天谋逆案件,若不彻查超纲何在,大宴国威何在,臣!庞义,恳请陛下!太子殿下彻查此案,还大宴太平天下!还大宴百姓再无毒瘤坑害!”
“为国清除国祚之害!”
“此案若不彻查到底,臣!庞义甘愿一死以换殿下决心!”
赵奕完全被震慑主,眼裂骤然瞪大,嘶吼开来,“庞义!”
但已经完全完了。
庞义为大宴发出最后怒吼之后,退后几步,全身猛然发力,以头颅朝大殿朱红大柱撞去。
满朝文武齐齐大骇!
所有人都没能想到,庞义竟然如此决绝。
惊叫声响彻整个大殿。
高云杰彻底傻眼。
高林甫在庞义身子软下来那一刻,万般计谋轰然崩塌,心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太医!太医,叫太医!”
黄直高喊开来。
涉案第二位世家家主,何熙见此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整个金銮殿彻底乱作一团,就在这时,帝师付博先怒吼一声,“都别碰他!”
重伤之人,最忌挪动,更何况庞义伤的还是脑袋,很可能原本能活,但一挪动便彻底断了生机,高家附庸官员手停在半空中,付博先只身站在庞义跟前,挡住所有视线,“除太医外,若胆敢有触碰庞大人一根手指,就从老夫的身上踏过去!”
太医院帐院正带着两名太医背着药箱火速赶来。
“见过太子殿下!”
“快救人!”
赵奕下了天阶走到庞义身旁,眼瞧着太医救治,庞义可千万不能死,他若死了,他这个太子还没登基,便有逼死重臣的昏君之嫌,若庞义死了,红山房一案不查也得查。
高林甫站在人群外围,一言不发,后背冷汗已然把里衣打透。
如果庞义真的死了,那便是做事逍遥散是高家所为,届时天下士林群雄皆会以祸国殃民为口子,将百年神坛的高家彻底拉下云端,他矗立良久,前方大臣已经将视线全部堵住。
高林甫眼眸一动,朝高云杰挑了下眉头。
高云杰一愣,电光火石当即明白高林甫所为何意。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张太医起身道:“头骨断裂伤的太重,三日内如果挺不过去,那边回天无力了。”
回天无力……
太子赵奕与高林甫心头皆是轰地一声。
距回京还有半日路程。
谢宁前所未有地惦记家里,再有个把月许婉就要生了,最近几个月他基本没怎么陪在她的身边,尽到做丈夫的责任,谢宁撩开车帘对前面的周洪一道:“周大哥,再快点!”
周洪一娶妻几载夫妻感情深厚,自是明白谢宁的着急,“知道了大人,傍晚咱就能回家了!”
吴俊源坐在车内,闭着眼,一路上话就不多,都是吴大用没啥颜色地主动找话聊天,谢宁拍了拍吴俊源的肩膀道:“俊源,回京后兵部必然不会再派你出京。”
吴俊源睁开眼,眼底有一瞬空泛,隔了一秒后浅笑道:“无妨,哪里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