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且自行安坐,师妹先回后院去了。”
芳龄女子,哪怕是和许泽属于这种师兄妹关系,也不好独处于演武场,吕玲绮心里虽然想法很多,可是面上只能冷淡相对。
虽然她也不知为何要如此,但总感觉冷淡就对了。
许泽笑着目送他离去,继而和典韦坐在屋檐下随意交谈,典韦是没兴趣去看的,他和吕布打过,知道这厮确实厉害,就是不知这些年过去,还剩几成武艺。
典韦有个疑问在心里挥之不去,趁着现在无事,凑到了许泽边上,上身前倾问道:“君侯,你说征闽越、山越、夷州、交州,这四件大事,可谓利润无数,若是俺没记错的话,壮宪预算出来,至少有五十亿的收成吧?”
“这还只是战利所得,不算地盘人丁逐年税收、产出粮食,贸易通商发展起来的收益,这么多钱,分出去这么多,岂不是亏大了。”
许泽稍微思考了片刻,笑道:“阿韦啊,你说我若是让你一个人,兵分两路攻下东冶城,能不能做到?”
典韦肘了许泽一下:“别闹。”
俺还真思考了片刻。
许泽接着笑道:“财散人聚,财聚人散,这是最基本的问题,将利分于他人,我们在从中取利,由此名利便可双收。”
“再者,我为何要禀明陛下增设征筹大计的独特商税?而且一定要扬州来收呢?”
“只因,我来收,就好控制。台阁定出大计税收若为八厘或者一分,我们在扬州就收一分六厘或是两分,我们背后自己的家族少收,别的家族多收,以此形成差异。若是有人追查,还有第三条的减免税附加条律可以拿出来说话。”
“如此就不会伤到自己人,还可吸那些世家的钱。待到后面战事一拖长,他们既要不断投入沉没成本,又要负担各项高额的税收,逐渐达到入不敷出、钱难运转的地步,就会将家族涉及的许多看似没有巨利和功绩的生意让出来,但这些大多都是民生产业。”
“一旦空出来,公振就可以携糜氏强势收割,卫氏之财我占有两成,糜氏之财我占有三成,其余各项楼阁、米布盐铁木、封地税收,皆占巨量。”
“那么,产业端我可占半数,消费端我占大头,这钱是不是就像从源头流入大海,其实都流到我家呢?”
典韦听完愣住了。
他在许泽身边待了这么多年,除了胃袋越来越大,这些心思可是半点没学到。
“我再按汉律交税,投资兴业,富足百姓,将钱财又投入源头,阿韦,你说我得到一分钱了吗?我一分都没有啊,只不过是金钱的搬运工罢了,说到底,我许泽还是苦得和野草一样。”
典韦听完上身后仰,虽然没有彻底明白,但是已经知道很厉害了,满脸揪紧由衷的感慨道:“那确实太苦了,没人比君侯更苦了。”
“是吧,”许泽说得兴起,准备传授给典韦一点全新的知识。
因为这些知识不能传给贾诩、董昭、刘晔这种人,毕竟他们真可能会去设计,有可能会为大汉打开某种关不上的盒子。
“阿韦你觉得,若是为官一任要揽财,或者为巨商要牟利,是强势倾轧收取,还是细水长流的好?”
“长流吧,榨取之法应只是图一时之需而已。”
“对了,”许泽伸手比划着:“所以,这世间其实最长远的赚钱方法就是——吸血。”
“吸血?”
典韦想到了蚂蟥一类的虫子。
许泽郑重的点了点头:“但是千万不要吸至骨髓,要健康的吸,但在世家身上就可以。若能在世家身上吸出给养来,再吐于世间造福百姓、兴旺百业,纵使是身入地狱!我许泽也在所不辞!”
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许泽还特意做出了决绝的表情,而且试图说得危言耸听一般抑扬顿挫,语速极快。
但是典韦已经对这些豪言壮语免疫了,只觉得这个说法很是新奇。
但想到这,典韦还是后仰着露出神秘的笑容:“还吸血……君侯你话说得是难听至极,可是真到了救灾救难的时候,是真的拼命。”
否则岂有如今这般名声口碑,如此尊崇独特的地位?
但凡过去十年内有一次是假的,现在在许都皇城里都不敢这样理直气壮的当害群之马。
典韦耿直重情,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整个大汉能当这蚂蟥的人没有几个,君侯定是当之无愧,而别的英雄最多在一域之地能有这种口碑民望。
咣当。
两人正要多说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响动。
许泽猛然回头看去,吕玲绮站在拐角,已将手中端着的一个水壶重重放下,冷淡的盯着他:“师兄,我本来去制了蜜水……”
“蜜水好啊,得喝啊,因为真男人必喝蜜水。”许泽尴尬的起身走去,他也不知道小妮子听到了多少。
吕玲绮转身就走,心神震动,她觉得心中那个“大英雄许泽”的形象,多少是有点毁干净了,没想到师兄是这样的人!
许泽回头责怪的瞪了典韦一眼:“都怪你!问东问西,挑拨我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
典韦不屑一顾的别过脸去,还感情?暖情!
明明就是你自己说得兴起。
……
吕玲绮气呼呼的冲入了后院,冲到一个美妇人的小院里,此时妇人正在缫丝,抬头看她如此盛怒不熄,笑着问道:“玲绮这是怎么了?谁惹恼了你?”
“小娘,许子泓果真不是什么英雄!”
吕玲绮生母没了之后,逐渐和貂蝉关系尚好,此时亦称任夫人,吕布在许都安置后将其抬成了侧妻,是吕玲绮唯一撒娇的依靠了。
听完了方才所说之事后,貂蝉眨着美目,轻笑道:“玲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啊?”
“这不就是许子泓说的话么?”说罢她也冷静下来,想着方才典韦说过话也对,许泽嘴里总是这么花,可实际上从没做过坏事。
“你是不是,挺喜欢这许君侯的啊?怎么这般在意啊?”
貂蝉矮下身追过去看吕玲绮的表情。
“哈哈哈,小娘说笑了,断无可能,绝对不可能。”
吕玲绮别过脸去看向别处,但是胸前已泛起了起伏涟漪,呼吸急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