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荡淡淡地说道：“温室里长不出真正的参天大树。我听说，你凤族有一处上古秘境，名为‘万凰之巢’，每隔百年开启一次，是你们用来考验年轻一辈的地方。”
凤离天瞳孔一缩，死死地盯着方荡。
“你……怎么知道？”
万凰之巢，是凤族最高机密之一，外族之人，绝无可能知晓！
方荡没有解释，他只是继续说道：“算算时间，下一次开启，应该就在一月之后了。”
凤离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在这个人族面前，仿佛是赤身裸体，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那双幽冥神眼，似乎真的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没错。”
凤离天不再隐瞒，索性坦然承认。
“万凰之巢，的确即将开启。那里，是我凤族先祖涅盘之地，机遇与危险并存。”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与不甘。
“而且，我凤族的一件至宝，在三百年前，最后一次开启时，遗失在了里面。”
“至宝？”
方荡终于来了兴趣。
能被凤族少主称为至宝的东西，绝非凡品。
“那是我凤族始祖，在第一次涅盘之时，留下的一滴……”
凤离天一字一顿，声音无比沉重。
“凤祖精血！”
凤祖精血！
方荡的心头，猛地一震！
太古吞灵体，吞噬万物本源以壮大自身！
这凤祖精血，乃是天地间最顶级的火属性本源之一，其价值，甚至远超他之前得到的所有机缘！
若是能将其吞噬，他的实力，必将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暴涨！
“那滴精血，蕴含着我凤族最原始的血脉法则，但同时也充满了狂暴的毁灭之力。”
凤离天的声音，将方荡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三百年前，我族前辈试图将其取回，却被精血之力反噬，导致整个秘境核心区域法则暴走，形成了一片绝地。”
“那片绝地，对我凤族血脉，有着致命的压制与排斥。修为越高，血脉越纯净的族人进入，受到的压制就越强，甚至有生命危险。”
“三百年来，我们想了无数办法，却始终无法靠近那滴精血。”
说到这里，凤离天的目光，再次炽热地落在了方荡身上。
“但是你，不一样！”
“你不是我妖族，更没有我凤族血脉，那片绝地的法则，对你的影响，将会降到最低！”
“所以……”
方荡接口道，眼神中闪烁着了然的光芒。
“你想让我，替你们，去取回那滴凤祖精血。”
“不！”
凤离天摇了摇头，纠正道。
“不是‘替’我们，而是‘带领’我们！”
“我希望，由方荡道友你，亲自挂帅，带领我凤族这一代所有年轻子弟，进入万凰之巢！”
“一来，以你的实力和铁血手腕，足以镇住那群不成器的东西，让他们在真正的生死危机中，得到淬炼与成长！”
“二来，也只有你，才有希望穿过那片法则绝地，取回我族的至宝！”
这番话，终于将凤离天所有的图谋，和盘托出。
这既是一场豪赌，也是一个天大的阳谋。
他要用凤族至宝作为诱饵，用整个凤族年轻一代的未来作为赌注，将方荡这头绝世凶虎，彻底绑在凤族的战车之上！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云裳和凤九儿，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方荡的回答。
这个决定，将直接关系到凤族未来的走向。
方荡的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他在权衡。
凤祖精血，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与凤族结盟，能为他日后复仇，提供强大的后盾。
而带领那群凤族雏鸟……
他看了一眼满脸期盼的凤九儿，又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凤离天，心中冷笑。
这凤离天，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既想让他当保姆，又想让他当打手。
“可以。”
终于，方荡停止了敲击，吐出了两个字。
凤离天、云裳、凤九儿三人，脸上同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但是，我有条件。”
方荡冰冷的声音，紧随而至，给他们火热的心，浇上了一盆冷水。
“道友请讲！”
凤离天立刻正色道。
“第一，那滴凤祖精血，我要一半。”
方荡伸出了一根手指。
凤离天毫不犹豫地点头。
“可以！只要能取回，一半归你！”
“第二。”
方荡伸出第二根手指，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意。
“进入秘境之后，我的人，必须全部听我的。我的命令，就是天条。有违逆者，无论身份，无论缘由……”
“杀无赦！”
这三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血腥味。
大殿内的温度，仿佛都因此下降了几分。
凤离天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方荡这不是在开玩笑。
他沉默了足足十息的时间，似乎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决断。
“好！我答应你！”
“从进入万凰之巢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生死，皆由你一人掌控！”
“我只要结果！”
他用凤族年轻一代的性命，赌一个辉煌的未来！
“很好。”
方荡站起身，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转身，向殿外走去。
“一月之后，我会来此地，带他们出发。”
“希望到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离天殿的门口。
只留下那冰冷而又霸道的话语，在大殿之中，久久回荡。
凤离天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即，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他知道，他赌对了！
凤族的未来，万妖大陆的格局，将从今日起，彻底改写！
离天殿内，随着方荡那道黑色身影的消失，凝固如实质的冰冷杀意，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
殿中的金色本源之火，似乎都因此而跳动得更加欢快了一些，驱散着那残留的寒意。
凤离天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最终，化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无尽野望与兴奋的低笑。
“呵呵……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从低沉到洪亮，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震得那殿柱上的火焰都为之摇曳。
一旁的少主母云裳，秀眉微蹙，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她走到凤离天身边，轻声道：“夫君，将凤族年轻一辈的生死，全权交予一个外人，一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这赌得，是否太大了？”
她的声音，如清泉流响，却也难掩其话语中的沉重分量。
凤离天收敛了笑声，转过身，轻轻握住妻子的手，那双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云裳，你可曾见过，真正的猛虎，是如何捕猎的？”
云裳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凤离天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道：“猛虎从不与羊群商议，它只会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筛选出最强壮的猎物。而那些孱弱的，犹豫的，都将成为它腹中的食物。”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望向了那片广袤的栖梧山。
“我凤族的这些孩子，在安逸中待得太久了。他们的爪牙，早已被磨平；他们的火焰，只懂得在庆典上绽放。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温和的教习，而是一头，能将他们从安乐窝里，活生生拖入地狱的恶鬼！”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坚定。
“方荡，就是那头最凶恶的鬼。”
“用我凤族一半的至宝，用那些不成器子弟可能的伤亡，去换一个能浴火重生的凤族未来，去换一头能与我并肩，搅动整个万妖大陆风云的绝世凶虎……”
他看着云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笔买卖，值得！”
云裳看着丈夫眼中那燃烧的，名为“霸业”的火焰，心中的忧虑，渐渐被一种名为“信任”的情绪所取代。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从来都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他有着与他身份相匹配的，吞天之志。
而一直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未曾言语的凤九儿，此刻的心情，却复杂到了极点。
她既为方荡那霸道绝伦的身姿而心神摇曳，又为他那句“做好死的觉悟”而感到不寒而栗。
那是一个行走在光明与黑暗交界处的男人，他的世界，充满了血与火，与她所熟知的，充满了阳光与灵气的栖梧山，截然不同。
可偏偏是这种极致的矛盾与危险，对她产生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攥紧了粉拳，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倔强。
她想，她想去看看，那个男人的世界，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
方荡离开了离天殿，并未在山间多做停留。
他直接向那位引路的金甲卫士，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带我去你们的藏经阁。”
金甲卫士闻言，神情一肃，眼中闪过一丝为难。
“方荡道友，藏经阁乃我族重地，非长老与核心子弟不得入内，这……”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便从离天殿的方向激射而来，稳稳地悬停在了他的面前。
是凤离天的“神梧金令”。
少主那充满威严的声音，随之响起，传遍四方。
“传我之令，即刻起，方荡道友在我凤族，享有与我同等的权限。藏经阁，任其出入，不得有任何人阻拦！”
金甲卫士心头剧震，连忙单膝跪地，朝着离天殿的方向领命。
“谨遵少主之命！”
他再次起身时，看向方荡的眼神，已经彻底化为了纯粹的敬畏。
与少主同等的权限！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待遇！
在凤族数万年的历史上，从未有任何一个外人，能得到如此殊荣！
“道友，请。”
这一次，他的姿态，比之前更加谦卑。
方荡神情淡漠，仿佛这一切，本就理所当然。
他跟着金甲卫士，一路向下，来到了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古老石塔之前。
这石塔共分九层，通体由一种灰褐色的岩石砌成，塔身之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与栖梧山其他那些金碧辉煌的殿宇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破败。
然而，方荡的幽冥神眼，却看穿了这朴素的外表。
他看到，整座石塔，都被一层肉眼不可见的，浩瀚如烟海的恐怖禁制所笼罩。
无数上古符文，如游鱼般在虚空中流转，彼此勾连，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任何未经允许的闯入者，恐怕在靠近塔门的瞬间，就会被这股力量，碾为齑粉。
这里，才是凤族真正的底蕴所在。
“道友，此乃我族‘神梧书海’，族人皆称之为藏经阁。”
“内中藏书亿万卷，上至太古秘闻，下至百草图鉴，包罗万象。请您自便。”
金甲卫士将他引至塔门前，便恭敬地退到了一旁，与其他几位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一起，镇守于此。
方荡没有言语，径直踏入了那扇沉重的石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书架，没有卷宗。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由光点组成的星海。
每一个光点，就是一枚玉简，一卷兽皮，或是一道被封印的神魂烙印。
它们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或强或弱的灵光，记载着凤族自诞生以来，所积累的无尽知识与传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苍凉、而又厚重的智慧气息。
方荡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幽光，骤然炽盛。
他没有去触碰那些光点，而是直接盘膝坐下，于这片知识的星海中央，闭上了双眼。
“幽冥神眼，开！”
下一刻，他眉心处的那只竖眼，猛然睁开！
一道无形的，蕴含着洞穿轮回、勘破虚妄之力的神光，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嗡——！
整座藏经阁内的亿万光点，都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齐齐震颤起来！
海量的信息，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洪流，疯狂地涌入方荡的脑海之中。
《万妖大陆地理总志》、《太古凶兽图谱》、《上古阵法详解》、《凤族血脉演变史》、《万凰之巢历代勘探记录》……
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关于凤族的一切，关于那座神秘秘境的一切！
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知识，都在这一刻，向他敞开了大门。
如果凤族的长老们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惊骇得魂飞魄散。
常人进入此地，即便穷尽一生，也只能窥得这片知识海洋的冰山一角。
而方荡，他并非在“阅读”，而是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