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桁倾身拿过,修长的手指一张张扯开照片。
照片有些老旧褪色,但照片上小女孩的眉眼却明媚如光,她是万千宠爱中的小公主,万物不及她粲然一笑。
周聿桁盯着其中一张荡秋千的照片看了许久。
那个秋千他记得,为江稚量身定做的秋千,荡绳两边缠绕的是特制的永生花,永不凋零,秋千周围花团锦簇,蝴蝶流连其中。
江家千金,如果没有家族变故,她的人生也会似这般繁华盛开,灿烂热烈。
周聿桁把照片合好放到手边:“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这样不道德,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兰姨失去她儿子。”
江曦瑶抬眸,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聿桁,我从没求过你,这次我求你,求你帮帮兰姨。”
周聿桁没看她,视线落在那叠照片上。
最上面照片里的小女孩,秋千荡得很高,笑得肆意明媚。
那时候江父把她抱到腿上,夹着嗓子问她:“我们家小之之最喜欢谁啊?”
江稚说:“第一爱妈妈,第二爱兰兰阿姨。”
江父的脸呱嗒一下掉下去:“那爸爸岂不是排第三了。”
江父工作太忙,带江稚的时间屈指可数,小孩就是这样,谁带得多跟谁亲。不过小小年纪的江稚已经很会哄人开心,尤其是哄男人。
她奶呼呼的手捧起江父的脸说:“妈妈最爱爸爸,之之最爱妈妈,四舍五入就是之之也最爱爸爸啦!”
如何在五秒钟内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小小的江稚是这样做的。
那时候周聿桁已经是少年的模样,稚嫩帅气的脸装着跟他年龄不符的沉稳,看着小江稚把一家人哄得找不着北,他脑海里就蹿出个莫名的念头,如果江稚第二喜欢的人不是兰兰阿姨,是他就好了。
少年时的周聿桁被自己的念头吓到,强装成熟的脸划过一丝不成熟的红晕,低头走开了。
小江稚确实很爱兰姨,这点周聿桁不否认。
如果她没失忆,是不是也不忍心看到兰姨在失去亲人的悬崖边这般挣扎。
周聿桁眸底幽光浮动。
江曦瑶见他没说话,心里没底,沉默许久,她咬咬牙奋力一搏。
“聿桁,我知道我的事让你一直很困扰。”
她深深吸气:“你帮兰姨,当做交换条件,这件事后我离开京北,再也不纠缠你了。”
周聿桁抬眼看她。
江曦瑶手指攥进掌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的人是温苒。”
“我想通了,既然都痛苦,不如我放手成全你们。”说着眼角划下一滴泪,她很快抹掉,“让我祝福你们我做不到,我最多能做的就是离开。”
办公室静得针落可闻。
江曦瑶说这些话是有目的,但说出来心又何尝不是在滴血,她能释怀吗,不,她那么爱周聿桁,这一切本来就是她的,是被温苒抢走了,她怎么能释怀。
窗外阳光倾斜,江曦瑶脸颊上的泪已经半干,周聿桁开口:“离开京北出国吧,我来安排。”
原来她离开京北还不够,还要把她送出国。
江曦瑶心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一般疼,面上还不能露出愤怒恨意,她的眼泪只能是伤心的泪。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一把打垮温苒,这点委屈算什么。
……
温苒这段时间睡得很好,醒来得也早。
她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拿笔在小台历上划掉昨天的日期,划掉的是灰色的过去,等蓁蓁手术完,她们的日子都会明媚灿烂。
洗漱完去蓁蓁房间,她弯腰亲了下小奶团子的脸,小奶团子感应到妈妈的吻,睁开迷茫惺忪的大眼睛,抬手抱住温苒,回亲一个。
“妈妈早安!”
温苒的心软乎乎,抱着小奶团子又亲了几下:“起床吧。”
蓁蓁洗漱完,跑去温苒房间,拿起床头柜的小台历数:“一、二、三……”
“妈妈,还有七天我就要手术啦!”
温苒在手术那天做了记号,母女俩等这一天都等太久太久了。
温苒拿笔在手术日期上画了一对小翅膀:“过了这天,蓁蓁就是带翅膀的小天使,想去哪里都可以。那蓁蓁小天使,我们先去吃早餐好不好,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才能更好地手术。”
“好!”
蓁蓁小朋友想到马上就能手术了,干劲十足,哐哐炫了两个肉包,一个鸡蛋和一杯牛奶。
温苒亲亲她的脸颊:“妈妈去上班了。”
蓁蓁好羡慕妈妈能出门,她这段时间要么去医院要么在小区楼下玩,碰到小朋友多的地方都要避开,好无聊哦。
“妈妈,等我好了以后我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
“当然,蓁蓁可以环游世界,看全世界各地的动物。”
可能一想到蓁蓁好了以后未来的日子有多美好,温苒出门觉得空气都是香甜的。
车开出小区,第一个路口遇到红灯停下,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响起。
温苒看到是邬主任的电话,把车窗关上,接通点开扬声器。
“邬主任,什么事?”
邬昌群的声音听不出异样:“你有空吗,有空的话来一趟医院。”
温苒跟院里请了个假,调转车头去医院。
二十分钟后,温苒敲响办公室的门。
邬昌群打开门让温苒先坐,他转身去倒水。
温苒以为邬主任要说蓁蓁手术前的注意事项,忙道:“邬主任,要喝水我自己倒,您不用那么客气。”
邬昌群坐下来,看着温苒澄亮的眼睛,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温苒看着邬主任的神色,心微微往下沉:“是蓁蓁的检查结果不达标,不能手术吗?”
“不是蓁蓁的问题。”邬昌群沉沉叹口气,再说不出口终归也要说。
“是捐献者突然反悔不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