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桁身形猛地僵住。
血液好似随着一同凝固。
许久,他慢慢拉开她,望着她的眼睛,气息颤抖:“你说蓁蓁是我女儿?”
温苒扬起报复的笑容,果然一个床上睡不出两种人,跟周聿桁在一起久了,她也变坏了。
“是啊,惊喜吗,意外吗。”
“不信的话你可以做第三次亲子鉴定,我保证这次不会出错了。”
周聿桁紧紧盯着她,他根本不用做亲子鉴定,温苒一句承认比世上任何精密仪器都要准确。
她巴不得跟他划清界限,怎么会故意说蓁蓁是他女儿,如果不是逼到这份上,她可能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一辈子都不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怀的蓁蓁,三年前离开的时候?”
温苒看他那么痛并没有多少报复的快感,她又何尝不痛呢,一把刀插向他,也要把自己的伤口撬开,杀敌一千自损也是一千。
“你以为我没想过告诉你?可我想说的时候,你抱着我喊的却是江曦瑶的名字,她一个电话你就会丢下我马上走,你为了她不惜伤害我朋友,我一次次的失落你视而不见,甚至生命攸关二选一的时候你选的还是她。”
“请问,那样的情况我该怎么跟你说。”
“周聿桁,我不想自取其辱,我已经一败涂地了,我不想还把脸送到你们脚下让你们踩,让你们嘲笑我的脆弱,更不想听到那句‘你以为孩子就能挽回一个男人的心’。”
周聿桁身体里像有一团烈火在灼烧五脏六腑,他想捧住她的脸,她却躲开了。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接受,蓁蓁也不接受。”温苒拉开他的手,一步步后退,“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和江曦瑶,如果蓁蓁有任何意外,这笔账我会算你们两人头上,我就是死也要带你们一起死。”
温苒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周聿桁要追上去,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他扶住办公桌沉沉喘气。
助理不知道办公室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温苒脚步极快地走出来,径直进电梯走了。
助理原地犹豫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进去看看。
敲了敲门没听见动静,助理等了十来秒才推门进去。
周聿桁双手撑办公桌弯腰,看不见正脸。
助理走过去:“周总……”
周聿桁慢慢直起身,助理看到他的脸吓一跳,他从没见过老板这样,脸白得像吸血鬼一样,没有丁点血色。
不等助理说话,他脚步发虚地往门口走:“去医院。”
……
温苒到医院的时候,彭阿姨神情慌乱地正要给她打电话。
“蓁蓁又吐了,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苒快步走进病房,一把抱起蓁蓁:“妈妈回来了……对不起,妈妈去了这么久。”
蓁蓁难受得身子蜷缩,闻着妈妈的味道好像才能缓解一点,轻轻摇头:“没事,我就是想妈妈了。”
温苒抱着蓁蓁,眼泪已经干了,痛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彭阿姨抬手抹眼泪,怕自己的情绪雪上加霜,只能走到病房外面平复心情。
“先生?”
彭阿姨看见周聿桁靠着墙,脸色跟白墙一样白:“您怎么不进去。”
周聿桁朝她苍白扯唇:“不敢。别跟温苒说我来了。”
病房里,蓁蓁在温苒怀里睡了。
这一天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难熬。
温苒在蓁蓁身边躺下,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慢慢闭上眼。
她以为她会很难睡着,实际她一下就陷进梦里。
蓁蓁不知睡了多久,在疼痛中醒来。
她说不清哪里疼,反正就是疼,妈妈握着她的手,她想忍住,但疼痛无孔不入地攻击她的身体。
“蓁蓁。”
旁边传来一道柔和声音,蓁蓁转头看见周聿桁的脸。
他坐在床边,弯腰看她,轻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让妈妈睡会儿,我抱你。”
蓁蓁动作很轻很慢地松开手,慢慢挪到床边,周聿桁把小小的她抱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不过两天时间,蓁蓁好像变轻了。
周聿桁感觉每一下呼吸都似刀片吸进鼻腔,他把蓁蓁抱到沙发上,男人体格结实,弯起的手臂像一张床,蓁蓁觉得没那么痛了。
“叔叔,你怎么来了。”
周聿桁这次没纠正她,在昏暗灯光里细细打量她的五官,跟温苒很像,没有一点他的痕迹,他荣获最佳参与奖。
“知道蓁蓁生很重的病,所以就来了,想陪着蓁蓁,蓁蓁不怕。”
周聿桁看蓁蓁皱起眉,问她:“很疼吗?”
蓁蓁只在妈妈面前假装坚强,对着周聿桁很诚实:“疼,化疗比我想象中还疼。”
周聿桁闭了下眼,似在平复。
片刻,他睁开眼,嗓音沙哑:“那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听故事就没那么疼了。”
“嗯。”
男人跟女人的声音不同,女人的声音轻而柔,像一汪柔柔的水将人包围,男人的声音像水上的船,安稳地托住小小的她。
蓁蓁在低磁的嗓音中渐渐入睡。
夜已深。
周聿桁没有把蓁蓁放回床上,他低头看着小小的她,忽地一滴泪掉到她脸上,她眼皮轻颤,修长的手指赶忙将那滴温热的泪擦掉。
梦里,蓁蓁在一棵干枯的树下很渴,忽然一滴甘露落下,跟着第二滴第三滴,天空下起雨,打湿她的衣裳,但她很高兴,因为下雨就不会再渴了。
……
第二天醒来,蓁蓁睡在床上,昨晚的事像梦一样,咦,聿桁叔叔没来吗?
早上邬主任来查房,一向不怕白大褂的蓁蓁闷在被子里,不想面对。
“蓁蓁,让邬伯伯看看好不好?”
邬主任去拉被子,小小的手紧紧攥着被子就是不放,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闷闷的:“你们不要我打化疗针我就出来。”
她有多难受就有多抗拒。
可她的治疗方案第一次要连续打三天化疗针。
抗拒也要打,不能前功尽弃。
温苒转过身去,她劝不出口,她怕一开口眼泪就会哗哗流下来。
邬主任叹口气,准备强硬把被子拉开,一双大手突然伸过来,把蓁蓁连人带被子抱起来。
“听医生的话,好了带你去野外近距离看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