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意识到，他的潜意识是后悔的。
也许，意识到了。
但他不愿意承认。
可是，他这把年纪有个人帮忙带孩子，在他出任务的时候照顾好家庭，已经是他的福气了。
要求的太多，他有什么条件去求更多？
冯明峰权衡利弊之下，依旧觉得江福宝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愿意为他和孩子付出，哪怕她有时候很无知，甚至神神道道的，嘴里总是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妙善重新坐上车，程亮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侧目问她。
“嫂子，还去长城玩吗？”
“去！玩一趟再过来接你家首长。”没得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放弃原本的计划。
送江福宝去医院就是为了看戏而已。
冯明峰二婚没错，但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好的，嫂子。”
程亮开车平稳，妙善在车上闭目冥想到目的地。
当车停下，她陡然睁开眼，一看车窗外的景色，她笑了起来。
“没想到还没到放假的时节，长城也有这么多人来玩。”
程亮对这里不熟悉，不便多言，“嫂子，我们先找个地方放车。”
“行，那边的车棚应该可以放，给点钱请看守员帮忙看着点。”她随意一扫，手一指。
程亮顺着她所指望去，两百米外有一家专门停车的地方；看上面的标志是国有，不属于私人。
他把车开过去，给看守员两毛钱，然后把车停到了看守员指定的位置。
车停泊好，程亮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妙善弯腰下车，往前走出两步，程亮顺势关上车门。
两人一前一后步行至长城脚下，妙善昂头望着长城的入口，沉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这时候的长城没有后世修缮后的好，却多了六分岁月的气息。
程亮同样仰头，为长城的磅礴气势所震撼。
“不愧是长城，以前只听战友提过，没想到我也亲自来了一回。”
妙善唇角轻勾，“走！冲啊！”
“冲啊！”
程亮被调动了积极性，激动的跟着她的脚步，顺着一个个台阶往上走。
走过一个个燃烽火的堡垒，踩着充满古朴沉重气息的砖石，妙善对长城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程亮玩的两眼发亮，即便累到气喘吁吁，即便两腿发软，他也从未想过停下来。
妙善走累了，爬不动了才停下来。
一屁.股坐台阶上，看向迁就她而停下的程亮。
他双手撑着城墙了望远处，这里比在长城脚下视野广了太多，能看到的景色的崇山峻岭也更多。
“嫂子，长城真的是奇迹，就是我们现在都不一定能造出来。”
“嗯。”妙善点头，“始皇帝是个伟大的帝王，他修建长城是为抵御外敌，可惜，他的政策太过强硬，又有六国余孽虎视眈眈，他的名声不可能好。”
程亮回身两眼发光的看向她，“嫂子，您说的始皇帝我倒是知道一点，他可是个暴君。”
“暴君对他所在的时代而言也许是，可是对我们而言，他的许多政策和大规模动员利在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我们怎么说他，他就是怎样的人。”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思想，我们觉得他做的对，那就对；我们觉得他做的不对，那就是不对。
可，那又怎么样，事实证明，始皇帝眼光长远。
长城修建成功，抵御了多少外族入侵，造福了世世代代千年。
“您说的对。”程亮不是死犟的人，谁有理他就听谁的，“始皇帝是暴君这一说法，是我道听途说，我也没能亲眼见证过，没有资格评说他；今日看到长城，我觉得他做的是对的，只是，手段狠辣了些。”
妙善点头，对程亮这个稳重的人才多看了两眼。
“嗯，世世代代受此大恩，没有理由去唾骂他。”
她知道，这话有些事不关己的意思；可是，本来就是这样啊！
就像有个人跟你说，某某人是个怎么怎么样的人。
当你去感受，去接触某某人的时候，你觉得他人不错。
就算跟你说某某人坏话的人真的受了某某人给的伤害，然而，某某人未曾伤害过你呀。
人性多面，听别人的，不如亲自去感受。
哪怕，这份不信邪让你因此受伤。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她没有受过始皇帝迫害，反而祖上受了恩惠，这要怎么说？
反正，她是没法骂始皇帝的。
“嫂子，还往前走吗？”程亮看她休息好了，出言问道。
妙善看了看天色，已经下午了，肚子也饿了，“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下山吃顿饭。”
“好，嫂子，您慢点。”
程亮伸手虚虚的搀扶着。
爬上来兴冲冲，走下去心情相对平静了，程亮一边看走过的风景，一边注意脚下，把妙善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回到停车棚，程亮开了车出来，妙善钻进后座捶着小腿。
程亮开车找了一家国营饭店，简单吃了些一顿，一荤一素一汤。
吃过饭，他们再次驱车离开。
这次，他们去了军总部，车到总部时已经五点半。
妙善靠在车椅上，惫懒的不想动。
程亮道：“嫂子，我去接首长，您在车里别下来。”
“知道了，你快去。”她确实不想动，爬长城不是人干的事儿，爬的时候爽，爬过了才知道其中苦楚。
车门一关，程亮拿出证件顺利进入总部。
车里没人了，周围也没人，她干脆把包放在后座的一边，整个人躺了下去；半卷缩着躺着，委委屈屈的睡姿，也比坐着舒坦。
她靠着包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程亮接到封卫国出来，封卫国兴冲冲打开车门，见到的是睡的正香的媳妇儿。
“首长，我和嫂子今天去爬了长城，嫂子可能是累着了。”
“我知道了，上车，回家。”
程亮道：“首长，今天我们还遇到了嫂子的堂姐、堂姐夫一家；嫂子说要带您去医院探望她堂姐，可是，嫂子睡着了，还要去吗？”
封卫国知道他媳妇儿对所谓堂姐的嫌弃，如今却说要去探望，别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你嫂子真说了要带我去探望？”
“对，真真的。”程亮保证道：“之前嫂子还让我开车来接您，我来了一趟，听说您要开会到六点，这才又回了医院；然后，嫂子的堂姐夫让我们先走，这才有机会按照原计划爬长城。不过，嫂子说过，接到您以后要去医院。”
封卫国摇摇头，俯身，半个身子探进车厢；尽量轻柔的半搂半抱将人扶起来，他整个钻进了车里，顺手拉上车门，从车窗上对程亮道。
“走吧，去医院。”
“好的，首长。”
程亮浅笑了一下，很快又平复，转身上了驾驶座驱车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