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孛鲁台、岩王和那十万大军,漆王和青桑王也是有种上气不接下气之感。
不过青桑王早已在反复琢磨赵安了。
他故意佝偻着腰,负着手,像个田间小老头一般道:“那赵安明显看出大汗布下天罗地网了,他这是先发制人啊!”
“怯薛军行踪隐秘;从江南撤回的二十多万大军攻打新密,直指登封,也说得过去;岩王率军退守许县,更是没有什么破绽。”
“赵安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来,还做出分兵攻打临颍、征调民船、攻打岩王等举动,当真不简单。”
这都让他没法怀疑是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毕竟听到风声,兹事体大,赵安需要花时间去核查。
他这是万分自信,动如雷霆啊!
能够在这个层级的博弈中还如此果断,更能旗开得胜……
仅凭此战便可以看出,赵安绝非浪得虚名。
他担得起“战神”之名。
岩王和孛鲁台除了指挥不利外,恐怕还输在了猝不及防上。
他们必然也没有想到赵安那么快便识破了大汗的部署,还主动出击了。
赤尔乎身经百战,战功赫赫,称得上是鞑靼的战神了。
他听完青桑王所说,突然语出惊人道:“不知两位有没有想过,咱们在诱赵安入局,难道赵安就没有在诱咱们入局?”
一层石激起千层浪!
漆王瞳孔急缩,恍然大悟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就能够解释得通,赵安为何会果断又狠辣地出手了,他是早有盘算啊!”
“他在叶县待了好些日子……”
青桑王往太师椅上一瘫道:“这只两脚羊太难对付了!咱们若不做出改变,恐怕会步那头猪的后尘!”
赤尔乎沉默良久道:“漆王还是要坐镇开封,拖住马元超和血屠卫,不给他们驰援赵安的机会,更不能给他们和刁莽会师的机会。赵安想要尽快夺回中原,咱们也需要继续下注了!江南可以再撤回十几万兵马!”
漆王大惊道:“这不就是放弃江南了吗?指望那个陈帝对抗倭寇?咱们的兵马一撤,他很有可能会转而认倭寇当爹!”
赤尔乎果断道:“并非我危言耸听,以赵安如今之势,不杀他,咱们失去的恐怕不只是中原,还有塞北十六州,乃至整个鞑靼!”
“和这些相比,江南又能算得了什么?我从一开始就劝谏大汗当稳固中原,对付赵安,不要急着夺取江南,现在大汗让我处理中原和江南的一切大小事务,用意不言自明!”
漆王和青桑王相互看了眼,虽都有挖心割肉之感,但也赞同他的决断。
如果那十万大军没有惨败,他们可能会迟疑。
眼下当调集一切可用兵马,屠灭赵安!
只要杀了赵安,万事可定,到时再去拿下江南便是!
青桑王连忙道:“怯薛长,这么一来,兵马已然充足,这仗该怎么打?”
“围!!!”
赤尔乎用茶水洒出一个圈道:“赵安既然以身入局,接下来还会主动出击,只要咱们以几十万大军将其围困,又有怯薛军在,不管他怎么打,咱们都能游刃有余!”
他话音刚落,一个万骑长慌忙走来道:“怯薛长,两位王爷,大事不好了,赵安突然率领赵家军攻向了鄢陵!”
“……”
三人再次始料未及。
鄢陵???
赵安为何会攻打那里?
它位于颍阴和扶沟之间,距离颍阴七八十里。
怯薛军如今就驻扎在扶沟,很快便能增援。
最为重要的是,鄢陵算是大汗布下天罗地网的核心区域。
赵安既然都识破了,还先发制人并且大获成功了,为何还要一头扎进去!
此子用兵当真不能用常理度之!
赤尔乎眉头紧皱道:“二位,你们怎么看?”
漆王摇头。
青桑王苦笑。
这真不好判断赵安的用意……
非要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话,未免有些牵强了。
赵安先前能够调动的赵家军不过十万。
和岩王一战,再大胜也会有伤亡。
更何况他还分兵两万去攻打临颍。
现在又要打鄢陵。
这是疯了似的分散自己的兵力啊!
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兵时,不应该聚拢大军才对吗?
他这么大张旗鼓地反其道而行之,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赤尔乎一再思忖道:“既然他想要鄢陵,那咱们给他便是!善战者,从不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不管他用意为何,赵家军兵力分散,对咱们而言大有裨益。不过,赵安再次出手也说明他在抢抓先机,咱们又怎能视而不见?”
“青桑王,还要劳烦你率领大军往南压,如今大军主要在新郑,最起码要压到长葛以南,随时能够攻打赵安。同时派兵去截赵安的粮草,我这就回扶沟,伺机而动!”
青桑王拿起脏破的毡帽往头上一戴道:“如今潩(yi)水西边尽在赵安的掌控之下,本王若想截他粮草,还需渡河……”
赤尔乎连忙道:“多准备船只,多派斥候探查,一旦出手,一定要快如疾风!赵安花钱征调了那么多船只,恐怕是想仗着颍阴一带河流众多构筑防御工事,咱们切不可让他将粮草囤积起来。必要时候,可分兵渡过潩水,从西面包抄颍阴!”
青桑王拱拱手道:“本王也正有此意!怯薛长、漆王老弟,咱们就此别过!希望再见之时,咱们能一起宰杀赵安,抽其筋,扒其皮,食其肉,饮其血,啃其骨!”
“善!”
赤尔乎和漆王一起点头。
只要江南的十几万兵马能够迅速赶来,那么这一带便有四十万鞑靼大军,其中还有五万怯薛军!
赵安将成为瓮中之鳖,必死无疑!
……
围城必阙。
话说赵安率领大军攻打鄢陵时,还是三面围城,独留一门。
不出他所料,鞑子放水了。
他没费多大功夫就拿下了鄢陵,随后火速将邻近的百姓迁入城中。
西南也传来好消息,临颍已被攻破。
稍事休整后,他又“贪得无厌”地攻下西华,旋即继续南下,夺得周家口,也就是周口。
在华夏历史上,周口是羲皇故都、老子故里、陈楚旧地、临港新城,素有“华夏先驱、九州圣迹”之美誉。
流经颍阴的颍水支流和流经扶沟的蔡河在这里汇聚,然后一起注入淮水。
如愿夺得周家口后,也就意味着他以周家口为扇柄,以流经阳翟和临颍一带的颍水干流,以及流经扶沟的蔡河为扇子两端,打造了一个面朝新郑、长葛、登封、新密、荥阳、郑州等地的巨大扇面。
而鞑靼可汗布下的天罗地网则是完全被包裹其中。
不过赤尔乎还是不着急。
赵安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连下四城,但兵力也彻底分散了。
原本驻守在淮水一带的鞑靼大军,已经分兵赶到了周家口东侧的宛丘,只要他点头,他们随时都能夺回周家口。
而从江南撤回的十几万大军如果再到位的话,赵安吃下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
青桑王近来派兵渡河截断赵安的粮草,也是屡屡得手。
他有时真的想不明白,赵安的粮草供应都成问题了,为何还要一条道走到黑。
难道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在那么多鞑靼兵马的包围下,这个“生”字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