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瑶吩咐郎中前去为那对父子诊治,自己则悄然退至一旁,唤来守月,低声嘱咐其去将裴衡请来。
裴衡应召而至,静立于江月瑶面前,神色平静,心中却隐隐泛起一丝涟漪。
这女子,竟敢如此坦然地享用他的庇护。是他对她太过骄纵了吗?
江月瑶轻启朱唇,缓缓道:“裴公子,我虽不知你真实身份几何,但观你手下暗卫之能,便知你绝非池中之物。”
裴衡闻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便不再言语,静待下文。
“江源与江耀祖,乃是我的生父与胞兄,”江月瑶的声音微微颤抖,心中五味杂陈,要承认这两人的身份,实需莫大的勇气,“然他们如今却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我虽念及生育之恩,不能弃之不顾,却也不能任由他们逃避律法的制裁。做错了事,就该承担后果。”
裴衡闻言,眉梢微挑,似是对她的决断表示认可,“江夫人之意,是让我将他们二人缉拿归案?”
江月瑶尴尬地点了点头,“待他们伤势稍愈,便送交官府吧。”话锋一转,她又想起一事,“他们手中似乎握有上级官员的罪证,此事还需劳烦裴公子费心查证。”
裴衡点头应允,神色间并无波澜。
此时,江月瑶已无心狩猎。然而,那对父子仍需安置,断不能让他们留在清宴院。于是,她只得吩咐江长庚,为二人搭建一处临时庇护所。
裴三娘见母亲出来,急忙跑上前去,拉着她的手,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阿娘,他们真的是我的舅舅和外公吗?”
江月瑶蹲下身来,温柔地抚摸着裴三娘的头,“三娘,舅舅和外公对阿娘不好,阿娘不想你跟他们走得太近。”
裴三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江月瑶长舒一口气,将裴大郎唤至跟前,细细叮嘱一番,让他看好三个弟妹,切莫让他们与江源、江耀祖过多接触。
接下来,她还有田菁之事需处理。
虽已教过守月如何生产制作,但成品与销售之道,仍需她亲自把关。
此前因黑风寨之事,她尚未安排妥当就交给了守月,她不放心。
念及此,江月瑶挽起长袖,径直前往织锦院,查看田菁的制作进展。
织锦院内,十台织布机整齐排列,皆是四郎在她离家期间精心打造。
此刻正在运转的却仅有两台,毕竟当初她只聘请了周婉清与林素娥二人。
木质的机身,在略显昏暗的屋内散发着质朴的气息。
这两位四五十岁的农村妇女,正全神贯注地操作着织布机,粗糙却灵巧的双手在麻线间穿梭,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
周林二人看见江月瑶来到,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慌慌张张地从织布机旁起身,脸上堆满了局促又真诚的笑容,双手在衣角上反复擦拭着,然后恭恭敬敬地给江月瑶行礼,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东家,您来了。多谢东家聘用我们,让我们这些没多少本事的妇人也能有个活路。”
江月瑶连忙上前,虚扶了一把,温和地说:“两位大姐快别多礼,你们靠自己的双手劳作,是我该感谢你们才是。”
周婉清性子直爽,率先开口:“东家,您瞧瞧,这是我们这段时间织出来的麻布。”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从一旁的竹筐里捧出一匹刚织好的麻布,麻布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纹理细密均匀,手感虽略显粗糙,质量并不算是上乘。
想来也是因为她只教会了他们初级的制作,而高级的手工纺织产品还没来得及教授。
林素娥也赶忙附和:“是啊,东家,我们一直记着两位小姐教的法子,不敢有丝毫懈怠。就是不知道这麻布合不合您的心意。”
江月瑶接过麻布,仔细端详着,手指轻轻摩挲着布面,心中暗自点头。
这两位大姐虽然年纪不小,但手艺却十分精湛,这麻布的质量远超她的预期。
她微笑着说:“两位大姐的手艺真是没的说,这麻布织得太好了,比我预想的还要出色。”
周婉清和林素娥听了,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中满是自豪。
这是一种被人需要,被人夸赞的真切的快乐,她长这么大从未感受过被人需要的感觉。
“东家您满意就好,我们以后一定更加用心,多织些好布出来。”周婉清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江月瑶将麻布放回竹筐,拉着她们的手说:“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这织布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要考虑如何把这些布卖出去,卖个好价钱。我打算先在咱们镇上找几家布庄谈谈合作,看看能不能把咱们的麻布推广出去。另外,我还想做一些样式新颖的衣裳,用咱们自己的麻布,说不定能打开更大的市场。”
周婉清和林素娥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期待。“东家,您真是有主意,我们都听您的。只要能让咱们这织锦院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们再苦再累都不怕。”
江月瑶看着她们朴实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果然没有挑选错,这两人是踏踏实实工作的人。
她转头吩咐守月,将裴二郎叫来,剩下的事情,就应该交给自己最擅长经商的儿子。
守月离开后,江月瑶示意让两个大姐继续工作。
她嘴角含笑,轻声说道:“两位大姐,莫要因为我来了就耽搁了手上的活计,你们接着忙,我就不打扰了。”
周婉清和林素娥感激地看了江月瑶一眼,便又转身投入到紧张的织布工作中,织布机的“咔嗒”声再次在织锦院内响起。
江月瑶自己则是转身去查看四郎制作的织布机。
她穿梭在一排排织布机之间,目光如炬,仔细地打量着每一台机器。
这些织布机皆是四郎在她离家期间打造的,她的孩子们还真是天赋异禀。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织布机的边缘,感受着细腻的触感。
织布机结构精巧,齿轮咬合紧密,运转起来灵活自如。
甚至在细节处做了独特的改进,比如在排栏杆子上增加了一个木阀,让操作更加便捷。
四郎这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江月瑶喃喃自语道,眼中满是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