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里,省领导正和一众市县官员闲聊,赵书记讲解,罗璇作陪。
罗璇听来听去,明白了,这位新来的领导有自己的三把火要烧,其中一把,就是为本省进行产业规划新布局。
省里将之河市郊区荒废的工业地块改建成互联网产业园。但这块地位置不好,而且电商比较新,还在草莽发展的阶段,没人会投入成本去额外租用场地,产业园建成后,效益没达成预期。
赵书记给罗璇使了个眼色,罗璇坚定表示,罗桑集团响应省里号召,愿意以每年三百万的租金,租用产业园内两栋主楼。
2012年,罗桑集团开年复工大会上,零售电商业务线总监林招娣的座位,空前绝后地被安排在沈副总裁隔壁,距离总裁罗璇只间隔一个人。
而2011年盈利最多的房地产子公司老总,位次还要在林招娣之下。
座次,是最敏感的风向标。
“我听说林招娣是罗总她妈?亲妈?”
“是,但罗总和她妈的关系不好。”
“就是不好。林招娣进集团管零售电商,罗总反对,是沈副总力挺的。”
“真的?!”
“真的!沈副总分管零售业务,他看好林招娣,和罗总拍了桌子,说罗桑厂几代人都没做过内销零售,别人都不行,他就要用林招娣,非用不可。罗总才同意。”
“还真是,你们看,罗总和林监,没有任何对视。”
“叫什么林监,以后就是林总啦。”
果然,2012年开年复工当日,总裁罗璇宣布,将罗桑集团的零售电商业务线条独立出去,成立子公司,将整个电商业务搬迁到之河市。
“这标志着罗桑集团坚持服装纺织制造为主、布局内销零售、做大做强电商的决心。”罗璇说。
林招娣坐在沈副厂长身边,微微昂着头,意气风发。
会后,林招娣和沈副总说话。
沈副厂长水涨船高,随着罗桑厂改集团,他变成了集团副总,整个人精神面貌年轻了十岁,意气风发。
沈副总端详着自己的爱将,怎么看怎么满意:“新来的这位省领导有规划,接下来是咱们大干特干的时候,你尽管要人要资源,不惜一切代价把子公司做大,一定要做出成绩。”
“我林招娣有条件能出成绩,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能出成绩。”林招娣掷地有声,“我这样的性格,就是天生能成事的料。”
“好。”沈副总拍了拍林招娣的肩膀,“乘着风口,把零售电商公司做起来,我去帮你向祝峻争取,也往集团化的方向努力,彻底从罗桑集团独立出去。”
林招娣微微皱眉。沈副总收回手,歉意道:“太激动了,手劲大了。”
“那倒不是。”林招娣摆摆手,“最近我后背总疼,可能吹了风,着凉。”
沈副总急忙说:“去医院检查过没有?咱们这个年纪,身体第一,可不要掉以轻心。”
“不碍事。”林招娣不以为然。
“那可不行。”沈副总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医院还没下班。我现在就给你放假,你马上去医院检查。”他扬声喊了司机过来,指着林招娣说:“你带林总去医院检查。”
林招娣嫌麻烦,但沈副总坚持,她也就不推辞了。
……
当天晚上,罗桑集团请媒体和员工吃饭,罗璇给赵书记和老戴单开一间包房。
赵书记说,饭就不吃了,可以喝杯茶。
罗璇说:“我给您沏。”
赵书记风格直接,坐下来,开口就点明主题:“江明映和我提过,想罗桑集团上市。但从我这边走,很难办。”
罗璇给赵书记倒茶。
赵书记说:“省里希望集约化经营,避免内耗,把所有的服装纺织产业全部兼并到之河服装纺织集团去,省里想让之河服装纺织集团上市。这个节骨眼上,罗桑集团上市,很难获得省里的支持。”
罗璇却说:“赵书记,我觉得,罗桑集团先不急着上市。至少,不能依着江明映的步子上市。”
老戴脱口而出:“怎么又不急了?”
罗璇说:“江明映急着上市,未必是为了集团好。江明映背后的主要资本来自于宗先生,宗先生做局,给珊瑚集团搞仙人跳,抢了珊瑚集团的地。这局做得不算高明,动作也很急,我觉得宗先生的资金,恐怕没那么宽裕。江明映急着给罗桑集团上市,恐怕是为了给宗先生圈钱。”
老戴说:“但是,罗桑县未来几年一定要改县为区,并入之河市。届时,罗桑厂这种重污染工厂,不可能留在之河,肯定要迁到别的县去。如果你这几年不上市,等罗桑厂迁走,罗桑集团剩下的业务东一块、西一块,很可能最终被兼并到之河服装纺织集团。”
赵书记端茶喝了一口,老戴急得说:“你还喝茶!咱们罗桑县白忙活一场!”
罗璇稳稳地说:“不急着上市,不代表未来不上市。历史是螺旋上升的,有人死,就会有人活;有人落下,就会有人上升;有人破产,就会有人获益。一鲸落,万物生。”
老戴咂摸半天,转头问赵书记:“你们这些文化人,哪来那么些大道理?我就听懂最后一句。哪头鲸鱼要死?咱们这污染更重了?”
赵书记把茶喷到地下,咳嗽了半天。
“死不了,只是成为养料罢了。”赵书记说。
“珊瑚集团。”罗璇给老戴解释,“珊瑚集团的资金链断了,罗桑集团想给珊瑚集团注资,帮珊瑚集团渡过难关。这样,珊瑚集团会成为我们罗桑集团的养料。”
老戴直着眼睛,茫然地说:“这些弯弯绕我不懂,意思是,罗桑集团还是能上市,咱们罗桑县几代人没白干,是不是?”
罗璇点头:“我就是向领导汇报一下,罗桑集团打算注资珊瑚集团,这笔资金的来龙去脉。”
自从08年罗桑厂工人闹事后,罗桑县始终对罗桑厂履行着政府监管。
“哦哦哦。”老戴说,“你是来报备的。”
赵书记没再说什么,站起身:“行了,走吧。”
两人推门离开。
赵书记没反对,罗璇松了口气。
她正静静坐在房间里思索着,张东尧打电话过来:
“罗璇,你到县医院来,你妈的检查结果……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