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合林之后,弗拉兹等人没有片刻停留,顺着蛇人消失的方向,冲进了通往道观深处的幽暗长廊。巨大的青石墙壁上刻着模糊的纹饰,空气里混合着旧香和一丝腥味。
没跑多远,意外发生了!
前方本该通往神秘后殿的通道,此刻却涌出大群惊慌失措的道士!他们脸色惨白,道袍散乱,眼中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恐惧。他们像受惊的兽群,不顾一切地向外奔逃,推搡着,甚至踩踏着同伴,将修行者的仪态抛到九霄云外。一股恐惧的洪流迎面扑来,让弗拉兹他们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拦住一个问清楚!”莱娜厉声喝道,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
阳反应最快,他壮硕的身躯像一堵墙,大手一伸,精准地揪住一个从他身边挤过的年轻道士的后领。“嘿!里面怎么回事?跑什么?!”阳的声音洪亮,试图盖过混乱。
那年轻道士被抓住,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惊人的挣扎!他面孔扭曲,眼球凸起,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极度恐惧的嘶吼:“放…放开我!出…出来了!被关起来的…那个东西…要出来了!!!”他尖叫着,声音刺耳。更让阳吃惊的是,这小道士在极度的恐惧下,竟爆发出远超他体型的怪力,猛地一挣!阳一时没防备,竟被他挣脱了!
道士一落地,手脚并用地向外疯狂爬去,连掉在地上的拂尘都顾不上,瞬间消失在逃窜的人潮里。
莱娜眉头紧锁,“永恒之心”微抬,就要再抓一个。
“等等,莱娜!”阳甩了甩被挣开的手,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算了…别追了。那小子刚才那力气,邪门得很!不像装的,是真吓疯了。只有快被活活吓死的人才有那种力气。”他回想起道士眼中那非人的恐惧,自己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个突。
奔逃的混乱渐渐平息,长廊里只剩下远去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查尔顿法杖的光芒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
林环顾着狼藉的长廊,又望向深不见底的通道深处,缓缓开口:“刚才在屋顶,除了找到那块刻着建造时间和工匠名字的瓦片,我还看到了旁边刻着‘信众集资,风神护佑’,落款是几个商会的名字,没有‘梵’。”他看向查尔顿和众人,“这道观,不是梵建的,他可能连最初的继承者都算不上。更像是…拜壶教完蛋后,他带着残兵败将,躲回了这个远离人烟、新阿卡德普通人可能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联系这些道士的恐惧,还有他们喊的‘被关起来的东西’…我怀疑,这道观存在的真正目的,从来就不是清修。它更像一个…巨大的封印盒子。那个禁魔领域,最初可能就不是为了保护什么,而是为了压制里面的东西。”
阳倒吸一口凉气,刚才道士那恐惧的表情和怪力又浮现在眼前,他搓了搓胳膊:“嘶…难怪在这深山老林里搞这么大工程!原来是关押见不得光的东西!搞不好…搞不好那东西真跑出来了,这地方怕是要塌!”他犹豫地看了看幽深的通道,又看看来路,“我说…咱们要不…先退出去?等动静消停点再进来?反正那白毛老道(梵)也跑进去了,他要倒霉也是活该!”
“呵,”莱娜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瞥了阳一眼,“这就怕了?你刚才分蛇人的劲头呢?封印破了,里面的东西出来,正好省得我们收拾梵。塌了?塌了也得拿到鼎,找到索先生!”她手中的“永恒之心”泛着寒光。
查尔顿沉稳地点头,法杖的光芒稳定而坚定:“莱娜说得对。目标不变:找到索先生,拿回青铜鼎。里面关的是什么,与我们无关。梵的死活,更不值一提。但线索就在前面,不能因为未知就退缩。”
弗拉兹定了定神,想起那些刻着古老纹饰的石壁,想起瓦片上“李三”的名字,想起新阿卡德人的根源。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大家想想,新阿卡德人的祖先讲究‘清静无为’。这道观建在深山里,最开始很可能就是为了躲开人群,安静修炼用的。至于关押东西…也许是后来的人,看这里够偏僻够结实,就顺便拿来关点难处理的麻烦。不一定是专门造的监狱。道士嘛,一般不太管这些事的。”他试图用自己了解的知识来安抚大家。
弗拉兹的话让紧绷的气氛稍微松了一点。阳被莱娜一激,又被查尔顿和弗拉兹说服,那股莽劲儿又上来了。他啐了一口,提起短斧:“怕什么!走!管它什么东西,敢挡路,劈了就是!”
“走!”莱娜当先迈步,“永恒之心”开路,步伐坚定地踏入更深的黑暗。查尔顿法杖高举,光芒驱散阴影。林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弗拉兹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安,跟了上去。阳低吼一声,提着斧头断后。
一行人沿着长廊小跑,压抑感越来越重。尽头是一扇半开的巨大木门,门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能量爆裂的轰鸣!
莱娜猛地一脚踹开木门!
后殿的景象瞬间冲击着他们的感官!
大殿宏伟却破败不堪,石柱倒塌,地面龟裂。中央,他们看到了目标——梵!
白须白发的老法师此刻狼狈至极,道袍破碎,嘴角淌血,半跪在地,显然伤得不轻。在他不远处,最后一名蛇人卫士,刚刚被一道极其凝练、刺眼的白色能量光束击中!那蛇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强壮的身躯瞬间汽化蒸发,只留下几缕焦烟和刺鼻的臭氧味!
击杀蛇人的力量来源,赫然悬浮在大殿正中央!
那是一团纯粹由能量构成的人形!它通体散发着刺眼却不稳定的炽白光芒,像一颗压缩的小太阳,照亮整个后殿,却散发出冰冷的死亡气息。能量体内部翻滚、沸腾,仿佛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团人形能量并非赤裸!一套造型奇异、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外骨骼装甲”严密地包裹着它!装甲线条流畅而狰狞,布满凹槽和符文篆刻,似乎在保护也在限制它。无数断裂的、刻满符文的粗大铁链从穹顶和四壁垂下,显然不久前它们还牢牢锁着这个恐怖存在!
庞大、混乱、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像潮水般冲击着每个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泽拉斯!”弗拉兹瞳孔骤缩,几乎是脱口而出!眼前这景象,和他记忆中某个来自遥远故乡游戏里的禁忌存在瞬间重合!
“弗拉兹?你知道这东西?”林立刻捕捉到他的惊呼,目光锐利地射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弗拉兹心头一跳,脸腾地红了,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摆手,语速飞快:“啊?不…不认识!就…就是看着特别像…呃…我老家故事里一个被关起来的…超级能量怪物?对,大概就那样!游戏…呃…传说!传说而已!”他支支吾吾,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被金属装甲包裹的炽白能量体似乎刚完成攻击,正缓缓“活动”着能量肢体,装甲关节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它“头”部转向闯入者,虽然没有眼睛,但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冰冷、漠然的“注视”锁定了自己。能量核心发出低沉的、如同引擎过载的嗡鸣,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适应新“身体”和久违的自由。
林的声音低沉而迅速地响起:“禁魔领域…之前那个强大的禁魔场,恐怕就是为了压制它,让它陷入类似‘沉睡’的稳定状态。现在领域没了,它…醒了。”
就在这时,重伤的梵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弗拉兹等人,声音嘶哑虚弱,充满绝望和一丝自嘲:“咳…你们…到底追来了…也好…”他咳出血沫,“我…本是这飞廉祠的弟子,后来…成了这里的掌门…维持这么大的地方…供养这么多人…光靠炼丹种地…根本不够啊…咳…”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为了维持下去…炼制一些特别的丹药时…我接触到了拜壶教…他们的财力…资源…正是我需要的…所以…整个飞廉祠…就并入了拜壶教…门人…也算有了依靠…”声音里满是疲惫和一丝悔恨。
梵看着弗拉兹说道:“你……是镜先生对吧?那天……我从你的怀里……拿走壶神……我看了……你的真容……,没想到,居然是个孩子……。”
林先生看了看场中央那团危险的存在,便朝着虚弱的老法师说道:“这中间的是个什么东西?”
梵的目光艰难地转向那恐怖的能量体,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我只知道……这…这东西…是飞廉祠创派祖师…在外游历时…收服的‘东西’…不是人也不是魔…力量…可怕到无法想象…祖师耗尽心力…也只能把它封印在这里…历代掌门…都必须带领最强的弟子…定期加固禁魔结界…压制它的活性…这是我们…最大的秘密和责任…”
他喘息着,声音越来越弱:“现在…禁魔破了…它彻底醒了…我们…都完了…”
弗拉兹没空听他讲门派史,急声打断:“梵!索先生在哪?!还有青铜鼎!交出来!”
提到青铜鼎,梵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他吃力地从破道袍里掏出那尊熟悉的、布满铜锈的小鼎。鼎身黯淡,毫无灵性。
“索?那个阿卡德人?…他也挺危险的……。”梵喘息着,目光落在鼎上,充满惋惜,“至于这个鼎…拿去吧…它…没用了…”
他看向弗拉兹,眼神带着质问:“我感觉到了…那股强大的神力…消失了…彻底没了!变成了一件…没用的古董!弗拉兹…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让里面的…存在…消失了?!”声音里带着不甘和愤怒。
弗拉兹心头一紧,被戳中软肋,脸又有点烧,张了张嘴,却没法解释壶中仙的事,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我在想办法把它弄回来!”
梵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又看看毫无生气的鼎,惨然一笑,似乎彻底放弃了:“弄回来?呵…算了…我快死了…这烫手的东西…你们想要…就拿去吧…”他用尽最后力气,手臂一扬,将青铜小鼎朝弗拉兹的方向抛了过去!
青铜鼎在空中划出一道低矮的弧线。
就在这一刹那!
大殿中央,那正在适应身体的能量体,似乎被空中移动的物体吸引了“注意”!它那能量构成的“头颅”猛地转向飞行的鼎!也许是鼎上残留的、微弱到极致的旧日神力波动刺激了它混乱的感知,也许它只是本能地将任何移动物视为威胁!
毫无预兆!一道比击杀蛇人更粗壮、更狂暴的炽白能量光束,如同神罚之矛,瞬间从它核心迸发,撕裂空气,带着毁灭的尖啸,精准射向空中的青铜鼎!
“不!!!”弗拉兹失声惊叫!
千钧一发!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毁灭光束与青铜鼎之间!
是梵!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席卷后殿!刺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光芒散去,原地只剩几缕飘散的灰烬。梵,这位飞廉祠最后的掌门,拜壶教的残党,为了守护这尊他曾经觊觎、此刻已失去神力的圣物(或是守护门派最后的象征?抑或是对弗拉兹“弄回来”那渺茫希望的一丝寄托?无人知晓),燃尽了自己。
青铜小鼎被爆炸气浪掀飞,“哐当”一声掉在弗拉兹脚边不远的碎石里,依旧黯淡,却完好无损。
那金属装甲包裹的炽白能量体,在发出这惊天一击后,似乎消耗颇大,核心光芒暗淡了些,嗡鸣声也低沉了。它缓缓地“转”过身,那冰冷、漠然、毫无生机的“注视”,再次牢牢锁定了手持“永恒之心”以及站在最前的莱娜,还有她身后惊魂未定的众人。
大殿内,只剩下能量核心低沉而危险的嗡鸣,如同为生命倒数的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