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很长,但是在齐华看来,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太女府门前。
刚一到,就看到张太医守在门口的身影。
一看到冰天雪地还在外面的齐华,医者本能想骂人,但在触及旁边的女子时,又给生生忍住了。
着急喊人把他推进里屋,自己紧紧跟在后面,询问他感觉如何之类的。
关雎雎接过管家手中的手巾,擦了擦手,脱下白裘放到他手里,一边询问,“冉野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回殿下,冉野公子一切如常。”
她颔首,想着前往征国的刺客大概还有五日到达,届时就能救出他的妹妹。
算来,他出解禁没多久就能见到。
“送些补品到孤霜小院……香叶小院也送些礼物,就说是府内统一都送。”她中间停顿了一下,然后加了一句。
“明日欧阳邝拜访,将人带到茶室。”
管家躬身退下,立即命人打扫茶室,准备茶点、火炉。
关雎雎则是坐在了书桌前,看了看今日送来的紧急消息。
边疆已经击退了匈奴人,这个冬天齐国的百姓终于没有受到外族的入侵,纷纷感恩王室的功德。
齐华如今关在太女府,单凭齐公根本无力应对,竟然还想出了派兵威胁百姓这种蠢办法。
王都夜间因为解禁的原因,多了些乱子……
她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疲惫的大脑。
“来人,打水。”
她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放在木桌上,独自躺在浴桶里。
她不喜欢让人伺候,所以洗澡都是一个人,偶尔让人进来添热水。
花瓣洒满了水面,波光荡漾间,香氛缠着热浪,缭绕而上,恍若朦胧仙境。
仲鸿刚打开瓦片,入目就见到这副场景,瞬间僵硬在原地,下一秒——
“谁!”女子倏然睁眼,一把抓过衣衫覆住水面,凌厉目光直刺而上。
瓦片将将复原,但是她已经发现,又怎么会让人逃走。
敢闯太女府——简直胆大包天!
阴虎符被她祭出,数十阴兵如黑雾般涌出窗外。
但那道身影快得惊人,几个起落便甩开追兵——阴兵虽不死不灭,却终究比不上武林高手的轻功。
“呵……”
她双手结印,紫芒自眸底泛起,“视野——共享。”
阴兵所见尽数映入脑海——
玄色劲装,比人还长的大刀……
他?
齐华的师兄——江湖第一刀客,仲鸿。
看来刚刚路上暗中窥视的人,也是他了。
关雎雎态度从生气慢慢变成玩味。
来太女府不去找齐华,怎么蹲自己这里来了。
更有趣的是……这个人身上,怎么也有皇室气运。
在幻瞳的加持下,她可以看到一些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气运,又比如鬼魂。
她手指敲了敲桌面,最后化作一声轻笑,躺回浴桶里。
仲鸿……
——————
太女府是原本玉容公主的住所,作为王室唯一的公主,她的府邸当初建造,就花费了无数心血。
当年耗费万金打造的亭台楼阁,如今十之八九都已荒芜——自关雎雎入主后,只启用了几处小院,遣散了九成仆役。
茶室里,不见炭火,地上铺满了奢华的兽毛地毯,踩上能感受到地下的温暖。
越过精心打造的屏风,里面则是室内曲水小桥,但是冬日里,水都被抽干了,露出底下斑斓的雨花石,像被冻结的星河。
欧阳邝跟着人一步步进去
“大人请在此等殿下传唤。”
管家躬身退去。
欧阳邝整了整衣冠,轻叩雕花门扉——
没有回应。
他毫不气馁,继续敲门,大有她不开门,自己就一直敲的架势。
“滚进来!”
“好嘞殿下!”他扬起笑容,推门而入。
今天他特意打扮了一番,锦缎上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活似只开屏的孔雀。
昨日一番试探,撞得自己鼻青脸肿。
回去他气了很久,今日来到她这儿,又变回原本的模样。
“殿下前日答应了我今日出游,怎的约在这茶室?”欧阳邝明知故问。
关雎雎冷冷扯唇,手中的棋子甩出去,直砸向他脑门。
欧阳邝可以躲过去的,但是他没有,而是在棋子砸中后,夸张大叫一声,捂着脑袋蹲下来,“殿下,臣这个聪明的脑袋要是砸坏了,您就不心疼吗?”
“砸死才好。”她声音冷硬,“若非是你,昨晚本宫就会派人以藐视王室的由头,将你从被窝里拖进大牢!”
“臣在殿下心里,自然是那些‘别人’比不上的。”他着重咬了咬“别人”二字,似笑非笑地望向她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气死。
“说吧,昨日究竟为何派人打探本宫的消息。”
欧阳邝笑容渐敛,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遭,眸色幽深如潭。
“殿下,若是我说——
“是嫉妒昨日马车里那人,您信吗?”
关雎雎呼吸微滞,旋即嗤笑出声:“嫉妒?欧阳邝,你还在胡扯,说实话……”
他突然站起来,手撑在棋盘上,黑白棋子撒了满塌,他低头,眼神专注看向她,“殿下,你若是不信,我便再说一遍——”
“我嫉妒您昨日马车上的人,嫉妒得快疯了。”
“所以我想试探一下,究竟是我重要一点,还是他。”
“然后你就想出调查本宫这种蠢招?!”她气笑了,抵在他胸口的手指猛地攥紧,向下一拽。
鼻尖相碰的刹那,他喉结滚动。
“欧阳邝,无论马车上是谁,你都调查不到……”她没察觉他的模样,声音都是怒气和失望,“这从来不是谁轻谁重的问题,而是王室威严容不得挑衅!”
“诸侯国不行,你欧阳家也不行!”
他竟然罕见的犯蠢,让她气得手指都在抖。
却不见对“嫉妒”底下藏着的心意的抵触。
人在愤怒的时候,流露的态度和话语,都是最接近本心的。
欧阳邝被她痛骂,表情却越来越明媚,“殿下,我可不敢,欧阳家也不敢,若是诸侯国冒犯,臣也可替您教训他们……给臣十年,只要十年——这天下都会收归王室!”
他眨了眨眼,灼热的呼吸打在了她的唇瓣,“届时那些质子留着也没用……”
“不如都杀了?”
他兴致勃勃开口建议。
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在了她身子另一侧,从远处看,就像他把她抱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