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中世界,已然化作魔窟炼狱。
天空被浓稠如墨的魔气彻底浸染,大地在恐怖的魔威下崩裂出万丈深渊,空间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的破布,扭曲、哀鸣。
无数修士的残魂在魔气中沉沦,发出绝望的嘶吼,让这片天地充满了秩序崩坏、万物走向终结的窒息感。
南宫无极、覃清廷等幸存的金丹修士,在葫芦建筑的废墟附近苦苦支撑。
他们曾经高高在上的神魂,此刻在浩瀚的魔威面前,渺小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彻底吞噬、同化。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绝望之中,一幕极其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被魔威搅得狂暴不堪的空间壁垒,毫无征兆地、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裂口不大,边缘却平滑如刀切,稳定得不可思议,与周围狂暴扭曲的空间形成了强烈的、荒谬的对比。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中缓步走出。
来者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袍,身形显得有些低矮瘦弱,他走出裂口后,甚至还极其轻微地咳嗽了一声,那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更显病态。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孱弱的人,他周身三尺之地,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所有汹涌翻滚的魔气,在靠近他时,并非被推开或震散,而是如同遇到了某种更高维度的规则,自动、无声地消融、湮灭,仿佛它们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在他身后,四名身着古朴玄甲、气息沉凝如渊的护卫鱼贯而出,在落地后,立刻熟练地结成守护阵型,将少年牢牢护在中央。
他们眼神冷漠,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当注意到少年那声轻咳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并非担忧,而是一种近乎惶恐的、仿佛打扰了神明安眠的敬畏。
黑袍少年并未立刻行动。
他闭上眼眸,仿佛在“读取”着这方天地的所有信息。片刻后,他才缓缓睁开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眸,用一种不带丝毫情绪的、陈述事实的语气,轻声低语:
“以怨气为引,加速本源腐朽……不错的手段。可惜,落了下乘。”
话音落下,他终于迈开脚步,目标明确——直指那已被魔气彻底笼罩的葫芦建筑。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落下,他脚下的污秽魔土都会如同潮水般退去,为他让开一条洁净的、显露出大地本色的道路。
葫芦建筑上空,魔剑意志正沉浸在自己的杰作之中,它享受着下方修士的恐惧,聆听着整个世界的哀嚎,发出阵阵刺耳的狂笑。
然而,当那道黑袍身影开始缓步走来时,它的笑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被天敌盯上的战栗感,瞬间席卷了它的意志核心!
“是……是你!”
魔剑意志死死地盯着那道缓步而来的身影,猩红的魔焰因极致的恐惧和被羞辱过的愤怒而剧烈地燃烧、跳动。
它永远也忘不了,在白玉平台上,就是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仅仅伸出一根手指,就将它的意志化身碾得粉碎!
“你……你这阴魂不散的家伙!” 强烈的屈辱压倒了恐惧,魔剑意志色厉内荏地咆哮起来,试图用虚张声势来掩盖自己的战栗,“我警告你!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沉疴大人即将君临,你若再敢多管闲事,必将形神俱灭!”
然而,面对它的咆哮,黑袍少年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目光,仿佛越过了魔剑意志,看向了它身后那更加深邃、更加邪恶的魔气本源。
在他眼中,这不可一世的魔剑意志,似乎连成为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只不过是路上的一块绊脚石,甚至……连绊脚石都算不上。
这种彻底的、源自生命位格的无视,比任何攻击都让魔剑意志感到屈辱。
就在它准备再次咆哮时,少年身后的一名护卫仅仅是眉毛一挑,一股冰冷彻骨的杀意便跨越空间,死死锁定了魔剑意志。
那股杀意是如此纯粹,让它引以为傲的魔焰都为之一滞!
但紧接着,那名护卫便在少年一个极其微小的、常人无法察觉的手势下,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重新化作了一尊沉默的雕塑。
在角落里,本已心如死灰,准备迎接最终消亡的无涯子残魂,在看到黑袍少年的一瞬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仿佛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身影,魂体因无法抑制的激动而剧烈颤抖。
“是他……竟然是他!”无涯子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连我都看不透根脚的存在……上古天测预言中,那个引发最大变数的‘天外之人’,原来指的……是他!”
魔剑意志自然也注意到了无涯子的失态,它仿佛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更加疯狂地咆哮起来:“听到了吗!蠢货!连这个老道都知道!沉疴大人的降临,是天命所归!是不可违逆的定数!镇魔石已碎,谁也无法阻拦!”
它试图用“天命”和“大势”来压倒这个神秘的少年。
这一次,黑袍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漆黑的、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眼眸,第一次,落在了魔剑意志的身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少年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生灵的耳中,仿佛是对一条既定规则的宣判。
“定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是对这个词汇本身感到陌生的疑惑。
“在我面前,”
“无人敢言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