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艰难地挤出这句话，仿佛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从心底最深处被硬生生地拽出来。
冉以沫闻言，睫毛轻轻颤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视线落在冉南雪略显苍白的脸上。
她看到冉南雪紧抿的唇角微微发抖，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轻叹一下，还是开口道：“妈妈，我们要陪小煜哥一起去京市吗？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和哥哥都会陪你去的，无论多远，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冉南雪感觉胸口一阵发紧。
她与欧阳睿渊之间那段往事，就像一场荒诞的梦境。
那个深夜，被下了药的欧阳睿渊神志不清，她却因为一时心软，与他有了荒唐的一夜……
如今已经确认了欧阳睿渊是孩子们的父亲，但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普通朋友，远未达到可以坦然面对外界风风雨雨的程度。
京市——那里是权力与荣耀的殿堂，却也是流言与算计的温床。
欧阳家作为军政世家，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
她太清楚，像她这样带着两个孩子突然出现的女人，会在这个敏感的时机给欧阳家带来怎样的风波。
窗外，一片梧桐叶轻轻飘落。
冉南雪的目光追随着那片落叶，心沉甸甸的。
她害怕自己的出现会给欧阳睿渊带来麻烦，更害怕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前程。
可是……如果这次不去，也许就会成为孩子与欧阳睿渊之间永远的遗憾，成为孩子们心中难以弥补的空洞。
这个念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冉南雪下意识抬手按住胸口，那里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她转头看向女儿期待的眼神，又看向另外两个沉沉默不语的少年。
欧阳煜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欧阳煜向前迈了一步，少年的手微微发颤，握住了冉南雪冰凉的手指。
“阿姨”
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又重若千钧：“姑姑让我告诉您，就算您不愿意去也没关系的。”
少年垂下眼帘，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毕竟……是我爸做错了事在先，这么多年也没有陪伴在你们身边。\"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
冉家母子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今年N市的冬天格外寒冷，运冬的风暴虽然没有最初那几年猛烈，但大多数人依然活得如履薄冰。
欧阳煜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姑姑还说，如果你们愿意去，爷爷奶奶会安排好一切，就算引起别人的注意，也不会有事。”
冉南雪的指尖轻轻颤抖。
这几个月的相处让她清楚地知道，即便是显赫如欧阳家，在这场运动中也不能幸免。
否则欧阳国夫妇不会主动请辞。
至于不会有事这样的保证，不管何时都不能太当真，毕竟现在大环境如此，谁也不敢保证所有安排就不会出现意外。
欧阳云岚还告诉欧阳煜，只要冉南雪内心愿意，欧阳家完全有能力并且乐意为她重新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以此来确保她的安全与自由，不受过往的牵绊所累。
他知道冉南雪看似知书达理、温婉如水的女性，实则拥有着独立而鲜明的个性，她绝不会轻易地依附于任何人生活，内心坚韧，有着自己的原则和追求。
而且她决定了事，就会坚持做下去。
“阿姨”
欧阳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与恳切：“姑姑在电话里说，爸爸虽然昏迷着，却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我心中实在不忍，所以……我想求您……”
少年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话未说完，便被冉南雪的声音打断：“小煜，你不必再说了，我去。你无需向阿姨提出任何请求，毕竟，不管如何，他也是逸尘与沫沫的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他生死未知，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去看望他。”
窗外的北风突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冉南雪微微扬起的嘴角上。
冉南雪双手搭在欧阳煜有些单薄的肩膀上：“小煜，我之前顾虑太多，怕我的身份会给欧阳家惹麻烦，激起不必要的波澜，甚至让你爸也因此受到牵连。。”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现在想想，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太过杞人忧天。老话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你们都不畏惧，我又有何理由退缩呢？”
“大不了……”
冉南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被坚定所取代。
“大不了，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就带着他们兄妹俩，一起去面对那些风雨，哪怕是被下放到偏远的地方，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欧阳煜望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在昏迷中一直喊着这个名字。
眼眶微微泛红，公鸭嗓也因为哭泣变得有些低哑，安慰道：“阿姨，您多虑了。爷爷奶奶已经知晓你的存在，也知道弟弟妹妹们的存在。”
“爷奶他们没有来N市，并不是不喜欢你们，只是怕给你还有弟弟们造成困扰，也怕给你们带来麻烦。”
“爷爷他老人家说冉家人都是心怀大爱，有着非凡勇气与担当的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需要面对那些风风雨雨，我欧阳煜誓与你们同行，绝不会让你带着弟弟妹妹独自承受。”
一旁的冉以沫轻轻拍了拍欧阳煜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笑容：“少年，别太沉重了，乐观一点。我们不会，也永远不可能走上那条被下放的不归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团结一心克服不了的。”
对于冉以沫而言，无论是被下放，还是被迫下乡，这些都不在她的选择范畴之内，更不是她的退路。
末世十多年的艰难岁月，早已锤炼出她坚韧不拔的意志和无畏生死的勇气。
想要在末世那残酷的世界中活下去，就必须拥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以及面对绝境时依然能够寻找生机的顽强。
每一件事物都有其双面性，正如光明与黑暗并存。
面对生活中的挫折与挑战，冉以沫的人生信条里从来就没有”逃避”二字。
她只会选择迎难而上，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也要逆风飞翔，最终实现逆风翻盘。
这段时间的相处，欧阳煜知道，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平常很懒散，还有些调皮，是个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享乐主义者。
但只要她心中有了目标，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就没有任何障碍能够阻挡她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