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有个长安县,长安县下有个平平无奇的村子,叫槐树村。
村子不大,也就三十户左右,以陈姓为主。
但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村子,就是李暄最开始穿越过来的地方。
村尾。
陈老三的坟包前,坐着几个破衣烂衫的槐树村民在偷偷上坟。
他们边往坟包前的火堆里添竹筹,边絮叨:
“老三呐,这些钱你赶紧带走,到了下头省着点花,完了我们还得赶紧收拾。”
“你也别怪我们催,也别怪我们不能常来,我们也是平头老百姓,斗不过那些官老爷。”
“万一让别人看见我们祭奠你,这...这。”
这几个村民说到这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全变成了长吁短叹。
陈老三的死任谁都能看出来是不简单。
毕竟槐树村周围十里八乡都没听说过有什么强人。
安稳几十年了都。
这突然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伙强人,就给陈老三杀了?
而且还专门趁着陈老三上应天府告御状这节骨眼。
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所以肯定是陈老三牵扯进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里去了。
这样天大的事,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别说管,连插句嘴都不敢插。
就是现在上个坟,都得偷偷的上。
“里长!乡里来人了,是乡老亲自来的!我看见一块来的还有县太爷呢!”
这时候村里一个年轻人急匆匆的跑来。
正给陈老三上坟的里长,听见他说的,吓的眼睛一下瞪大,脸都白了:
“县太爷都来了!?那肯定没什么好事儿,不知道是催粮还是干什么。”
顾不上再给陈老三上坟。
他忙不迭的起来赶紧把火踩灭,也没忘了吩咐周围的村民:
“不过也别管干什么了,你们赶紧去祠堂里把钱粮账册都拿出来,还有!把老三这的土赶紧给收拾一下!”
“别让人看出来咱们给老三上过坟!!赶紧赶紧!”
着急忙慌的吩咐完,就带着村里几个长辈去往村口迎人去了。
明朝时期,村、乡这些下面的地区,都算不上正式的行政地区。
所以里长、乡老这种役职,就更称不上是朝廷的官员了。
他们多是地方上有名望、有资产的大户担任。
对于他们来讲,县里的县太爷,就是头顶上的天,手里攥着他们的小命。
半晌。
槐树村村口。
里长跟村里几个长辈,见到了知县,急忙谄媚的弯腰见礼,连头都不敢抬:
“老爷亲至,未能远迎!还望老爷恕罪。”
“罢了!”
长安知县是骑着马来的,后面跟着乡老,县丞,还有一队胥吏。
顾不上跟里长多废话,一个翻身下马:
“两件事!”
“第一!立刻把你们村的所有人都叫到这来!本官不管他是能走不能走,能动不能动!”
“就是死了!也给我挖出来,抬到这来候着!”
“本官带来了专人教他们礼仪!”
里长听的头上汗下来了,他身后槐树村的几个长辈也吓得不敢动弹。
“第二!”
长安知县如临大敌的严肃吩咐声再度响起:
“赶紧把你们这村里不好看的东西都收拾了,还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
“一个时辰之内,本官要看到一个新的槐树村!”
“一个时辰!?”里长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么急!
“你慌什么!?”长安知县眉头一竖,朝着身后衙役和乡老一指:
“本官这不是给你带人来了!这一个时辰里,这些人全部听你差遣!”
长安知县带来的乡老,属于里长的顶头上司。
当然除了乡老,长安知县还带了更高一级的官员。
不入流的衙役、典史。
以及更高级的!
拥有了朝廷编制的正式官员!
正九品的主簿。
正八品的县丞。
不过这些人不用看太高的级别。
仅仅就是乡老和衙役、典史这一级不入流的,槐树村的这里长都没怎么见过。
因为大部分时间,里长只需要待在村里听命,押解村里应该上交的税粮去乡里就行。
所以。
当听到还要使唤这些大官时。
里长和村里的几个长辈吓得已经手足无措了,不知该如何自处。
里长擦了擦吓出来的冷汗,惶恐的推辞:“小老儿怎敢差使这么些位大人!”
但没等他说完,长安知县就冷冰冰将其打断:
“本官让你敢!!”
“况且!”
说到这一停,长安知县脸上一下没了威风,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天,眼里是万分的恭敬,还有些惊惧:
“就是本官!等会儿都要听你差遣!帮手收拾!得赶紧呐!”
这句话像是惊雷,当场劈的里长和槐树村的几个长辈愣住。
“这!这这这!”
“怎敢劳烦老爷亲自动手!”
“别废话了!赶紧去办,迟一时半刻,老爷我头上乌纱不保!”
...
大半个时辰过去,槐树村很快被收拾了个干净。
村里三十户人,也都被叫到了村口这,学习迎驾的礼仪。
里长跟村里几个长辈看着繁忙热闹的槐树村。
那些往日见一面都难的大官,此时却趴在地上不避尘埃,撅着屁股认真的丈量地上黄土的厚度。
那边正八品的一个县丞,亲自在黄土路上,学着黄狗四肢着地的来回爬,检查到硌脚的石子,就赶紧拾起来塞袖子里。
里长他们看直了眼。
“里长,是有什么大官儿要来吧?”
村里的几个长辈看到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点门道。
这像是在接驾啊。
“大官儿?什么官还能比知县老爷还大!”
“不知道。”
“但大官儿也不会来咱们这地方吧。”
“许是大官儿跟咱们村里谁家有远亲?”
长辈们讨论。
里长则是锁着眉想,恨不得把村里人来回来去筛了一百八十遍,连带各家各户的祖宗都想了一遍。
愣是没想出来有哪家和大人物能牵扯上关系。
“老三他们家的景和!我记着是不是在应天呢?当初应天还来人问景和的事呢,是个很威武的将军。”
一个长辈此时提醒,他和陈老三是邻居。
他这么一说,里长也想起来了,那个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孩。
这小孩临走的时候,还揣着村里人凑的十一个鸡蛋。
但想归想,也不敢确定。
皱着眉嘀咕:
“景和能比知县老爷还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