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初一朝会刚散，醇亲王载沣与马佳绍英便一同脚步匆匆地穿过一道道宫门，径直往内务府值房走去。
直至进入值房，载沣的眉头却始终紧锁——今日朝会上，一众官员虽未多言，但那一道道凛冽目光，似乎都憧憬着\"内务府改革能初见成效\"，却如巨石般压在载沣心头。
值房内，内务府大臣马佳绍英早已挥退伺候的吏目太监，招呼着醇亲王落座。
\"绍英啊，\"载沣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却仍站着踱步，\"今日朝会上，皇上皇太后的意思你我都明白——内务府这潭水，如今算是彻底清了一遍。\"
\"但依本王看这些新任命的官员在养心殿，面对皇上皇太后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丝对拥有权力的执念。\"
\"着实令本王感到后怕，好不容易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内务府的利益集团清除，本王担心此计会不会驱走了恶虎又迎来了豺狼！\"
马佳绍英面色凝重：\"王爷还请放心，这被罢黜降职的官员一律都是民国政府代表做的主张，即使有漏网之鱼，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况且此次新任命的官员，都是由诸位帝师以及奴才等忠于皇上的老臣举荐，又是王爷您与皇太后亲自依据推荐的履历择定，其才能名声奴才不说多了，十分总有七八分定然是心向皇室靠得住。\"
实则是凌霄在幕后进行了初次筛选，将利益集团所推荐的人选与狂热的极端思想主义者首先排除掉。
\"只是......\"马佳绍英压低声音，\"这些新任命的官员无一不透露着，期望皇上带领他们复辟大清朝的辉煌。\"
醇亲王载沣长舒了一口气，\"这倒无妨，他们对于皇上倒是忠心耿耿，自然期望复辟大清国，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如今内务府的改革已完成，接下来的后续事宜就看绍英你了。\"
\"本王担心……你镇得住如今内务府的场子吗？\"
载沣冷笑一声，\"改革内务府，是为皇室百年基业考虑！才处理了那些蛀虫，吸的都是大清皇室的根基！\"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但绍英，你记着——革人容易，治事难。\"
载沣转身，正对着马佳绍英，\"素来你便是谨小慎微，但求无过，这些新任命的官员虽未抱团，一个个可都是人精。\"
马佳绍英眉头越皱越紧：\"王爷，即使奴才再谨小慎微，也明白王爷耗费此番苦心，才能够筹谋得当对内务府进行改革。\"
\"奴才一定稳住当前来之不易的局面！\"
\"正因如此，才要你坐镇。\"载沣沉声道，\"皇上太后的意思很明白——内务府不能乱，但必须要变。\"载沣走近两步，声音压得更低，\"绍英，皇太后信任你，才让你继续统领内务府。但信任不是无条件的。\"
马佳绍英浑身一震，连忙起身：\"王爷，奴才......\"
\"切勿激动。\"载沣扶住马佳绍英臂膀，\"皇太后今日朝会上没点破，但你我心里都清楚——内务府改革成功与否，就看你接下来能不能稳住局面。\"
载沣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新拟的内务府办事章程，皇上亲自修改过的。核心就一条——该管的管死，该放的放开。\"
\"你呀面对这些人，可别在那里和稀泥，从前是无事一身轻，力求内务府平稳运行就可以了\"
\"如今不行了，你得拿出内务府最高长官的职权，别再充当烂好人。\"
马佳绍英展开文书，只见扉页上赫然写着：\"内务府新规六条\"：
1. 财务透明：所有皇室开支需明细记账，按月呈报；袁世凯所派民国政府代表亦要最终审查。
2. 用人唯贤：罢黜庸碌亲贵，提拔务实干吏；必须确保能够统领整个内务府机构。
3. 职责分明：各司其职，杜绝推诿扯皮；领导新任命的官员平稳顺畅的运行各司职能。
4. 西学为用：引入西洋会计之法，核查库银等财务问题；
5. 皇室优先：确保宫廷用度，但杜绝奢靡浪费；但依旧确保皇太后以及四位太妃的优渥生活。
6. 监督机制：由内务府总管直接对皇帝负责。今后皇帝会直接参与内务府的管理。
\"这......\"马佳绍英手指微颤，\"王爷，这章程比原先严苛太多了。\"
载沣点头：\"严苛，才能治乱。\"他看向窗外，缓缓道，\"绍英，皇太后与皇上为何选中你？就因为你是三朝老臣，既懂祖宗规矩，又明白变通之道。\"他转身直视马佳绍英，\"明日，你召集新任官员训话。记住——旧人要安抚，新人要立威。\"
\"那罢黜的官员......\"马佳绍英迟疑道。
\"本来按祖制，该罚的罚，该流放的流放。\"载沣冷然道，\"但如今民国政府代表处置极端，幸好有皇太后出面周旋，能够保全他们自身，仅仅是退还了赃款。\"
载沣顿了顿，\"至于那些递话的......你心里有数就行。\"
内务府值房的雕花木门紧闭着，醇亲王载沣与内务府大臣马佳绍英的商谈正在这方寸之地进行中，就内务府改革后续事宜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窗外，几只麻雀在春日的暖阳下跳跃，叽叽喳喳的叫声与屋内凝重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载沣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今日身着藏青色龙团长袍，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绍英啊，\"载沣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此次内务府改革，皇室做出重大让步，将内务府的财政审核之权拱手相让于民国政府袁世凯之手。这是无奈之举，也是权衡利弊后的决定。”
马佳绍英立即起身，拱手肃立：\"王爷，奴才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皇室能做出这般决断，已是莫大的让步。\"
马佳绍英微微欠身，神色凝重地点头：“王爷，奴才明白。这财政审核之权旁落，我等自当谨慎应对。”
载沣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坐下说。袁世凯此人，老奸巨猾。他表面上应承改革，实则觊觎皇室资产已久。\"说着，载沣轻柔眉头，\"看看内务府各司这些账目，皇室每年入不敷出，很大一部分就是被这些蛀虫蚕食。\"
\"嘘——\"载沣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声音小些。此次改革，皇室忍痛将财政审核权让出，也是借袁世凯的权力为的就是平息民愤，换取喘息之机。
载沣目光深邃，继续说道：“袁世凯此人，老谋深算，民国政府更是鱼龙混杂。我们与他们打交道，必须处处小心。稍有不慎，便可能授人以柄，给皇室带来灭顶之灾。”
载沣站起身来，在值房内踱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重担。“绍英，你作为内务府大臣，今后管理内务府一切收支用度，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绝对不能产生任何把柄。每一笔账目，都要清清楚楚，每一笔开支，都要有合理的缘由。”
\"与民国政府打交道，更要步步留心。\"
\"王爷放心，\"马佳绍英正色道，\"奴才一定谨记教诲。\"
载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马佳绍英，眼中透露出一丝欣慰：“如今的内务府能改成革成这般模样，皇室已经很欣慰了。你瞧瞧，这一番改革，惩处了盘踞内务府多年的利益集团，那些贪婪之徒，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载沣神色稍缓，继续说道：“而且，还追回大量贪污款项，足有50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大大缓解了皇室的财政压力。有了这笔钱，皇室在紫禁城内的日子，也能稍微宽裕一些。”
他踱步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玉兰：\"五十万两啊......这些蛀虫，这些年不知吞没了多少皇室资产。如今皇室能收回这笔钱，缓解财政压力，已是意外之喜。\"
转身面对马佳绍英，载沣语气坚定：\"诚如你所言，新任命的这些官员，大多是经过筛选的。今后，咱们只需要让这些新任命的官员恪尽职守，按照规矩办事。只要他们能尽心尽力，往后皇室便能在紫禁城内平稳度日，延续香火。\"
马佳绍英起身拱手也露出了些许笑容:\"王爷，这都是王爷和皇上的英明决策。那些贪官污吏，早就该整治了，奴才定当与新任官员们同心协力，确保内务府运转如常，不负皇恩。\"
载沣感慨道：“这紫禁城，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根基所在。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我们都要守住这片土地，守护好皇室的尊严和荣誉。”
马佳绍英重重地点头：“王爷，奴才定当牢记您的教诲，与新任命的官员们一同努力，让内务府运转顺畅，为皇室效力。”
\"记住，\"载沣意味深长地说，\"与民国政府周旋，要外圆内方。该让的让，该守的守。最重要的是——\"他竖起食指，\"绝不能给外人留下任何把柄。\"
载沣转过身来，看着马佳绍英，目光坚定：“绍英，本王相信你。这内务府的未来，就靠你和这些新官员们了。但无论如何，都要记住，小心驶得万年船，与民国政府打交道，容不得半点马虎。”
马佳绍英再次应道：“王爷放心，奴才定当谨慎行事，不辜负王爷和皇上的期望。”
醇亲王载沣凝视着马佳绍英沉稳的面容，见这位平日里总是寡言少语、恭顺有加的老臣，此刻竟将内务府改革后续事宜应答得如此条理分明、妥帖周全。
展现出了如此清晰的思路与干练的手段，从人员调度到账目清查，从宫廷用度缩减到新制推行，他竟一一应下，且条理分明，处置得当，毫无推诿之态。心中一块巨石顿时落地。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把手，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讶异与深思。
\"绍英啊...\"载沣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本王原本还担心，此次内务府改革，会遇到诸多阻碍。没想到，你竟将一切都料理得如此妥当。\"
\"绍英啊...这次多亏有你。\"载沣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本王原本以为，你再也不过是循规蹈矩的本分人。\"
马佳绍英微微欠身，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王爷谬赞，奴才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尽本分？\"载沣摇头轻笑，\"此次内务府改革，你处置得极为妥当。那些老狐狸们盘踞多年，盘根错节，连皇太后与本王都头疼不已。你却能在不激起大乱的情况下，私下将他们一一贪污的证据收集。\"他站起身，踱步至窗前，\"这五十万两，可是解了皇室的燃眉之急啊。\"
马佳绍英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透着一丝坚定：\"王爷，奴才虽胆小怕事，但忠心可鉴。皇室知遇之恩，奴才没齿难忘。此次改革，奴才只是尽了本分。\"
\"况且又有民国政府代表在前面顶着，奴才算不上什么台面。\"
马佳绍英听到\"五十万两\"这个数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自从上任内务总管以来，这些日子，他日夜操劳，为的就是能让皇室摆脱财政困境，让紫禁城内的主子们能有个安稳的未来。
载沣注视着马佳绍英，忽然发现这位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老臣，眼中竟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畏缩，而是对皇室命运的真切关怀；那不是怯懦，而是对职责的坚定承担。
\"好！好！\"载沣连声赞道，\"本王看重的正是你这份忠心与才干。\"他复又踱步至窗前，望着紫禁城层层叠叠的宫墙，语气渐渐坚定，\"此次将财政审核之权交予袁世凯，实乃无奈之举。但皇室能有今日之局面，已是大幸。\"
他转身，脸上忧色尽去：\"惩处了那些蛀虫，追回五十万两白银，内务府气象焕然一新。有你在，有这些新任命的官员辅佐皇上，本王，终于能放心了。\"
载沣扶想起的新任官员们一个个都是他与皇太后亲自挑选的能吏，又想起近日来皇上的表现，少年老成，遇事果敢，常有独到见解，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
\"绍英，\"载沣语气轻松了些，\"本王要南下天津，配合袁世凯的民国政府进行土地清丈核算。这不仅是为了理清皇室在津产业，更是为了皇室未来打算。\"
\"王爷这就准备南下天津？\"马佳绍英适时问道。
载沣点头：\"不错。土地清丈局那边催得紧，天津的土地清丈核算，关系着皇室在津产业的未来。\"他踱步至案前，拿起一份文件，\"此次随行，本王准备带上天津地区资产的详细账目。不仅要核查清楚，更要为皇室未来打算。\"
载沣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马佳绍英许久未见的精光：\"绍英，你是最早知晓本王与皇太后如何筹谋规划皇室的未来？\"
马佳绍英抬眼颔首，等待下文。
\"若此次清丈核算顺利，本王欲在天津长驻一段时间，敲定皇室对投资实业的规划。\"载沣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本王打算利用核定的资产，在天津开设实业工厂。皇室不能只靠优待经费和祖产度日，必须要有自己的营生。\"
马佳绍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深的敬佩：\"王爷高瞻远瞩！若能办成，不仅能为皇室开源，更能为紫禁城内的众人谋个长远生计。\"
载沣欣慰地点头：\"正是此意。有你在京中坐镇协助皇上主持紫禁城大局，本王方能安心南下。\"他看向马佳绍英，语气中带着罕见的信任，\"这紫禁城，这皇室的未来，本王，就托付给你了。\"
马佳绍英心头一震，连忙起身抱拳躬身一揖：\"王爷厚爱，奴才万死不辞！奴才定当竭尽全力，辅佐皇上，管理好内务府，绝不辜负王爷所托！\"
\"王爷放心，奴才定当与新任官员们同心协力，确保内务府运转如常。皇上聪慧睿智，定能带领皇室稳步前行。奴才虽愚钝，但定当竭尽所能，护好紫禁城这一方净土。\"
载沣扶起他抱紧的拳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信你。这内务府上下，如今有你和这些新任官员，已是焕然一新。\"
载沣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三日后启程。这几日，你且将内务府上下再梳理一遍，特别是天津那边的资产账目，务必准备周全。\"
\"奴才遵命！\"
载沣看向窗外，阳光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且皇上少年持重，果敢担当，又有你在紫禁城城从旁协助，本王何忧之有？\"
夕阳西沉时，载沣本欲起身告辞。
载沣又想着，\"皇太后近来思绪不佳，日夜忧心正该保养一番身体。如此皇太后多少也能看顾着紫禁城内。\"
他郑重叮嘱到：\"绍英，还有一事。\"他压低声音，\"皇太后近日身体抱恙，太医说是操劳过度。你吩咐下去，内务府各司衙门凡有紧急事务，一律先报养心殿皇帝处理，若再有不妥之处，在奏请皇太后决断。\"
马佳绍英肃然：\"奴才明白。\"
载沣盯着他眼睛：\"内务府是皇室的管家，但管家不能反客为主。\"他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尤其是......在皇太后身体欠安的时候。\"
这一刻，载沣心中的忧虑尽去。
他知道，马佳绍英虽向来恭顺，但在关键时刻，却能展现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才干与忠诚；
他知道，那些新任命的官员，虽多是新面孔，却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能吏；他更知道，他的儿子——当今皇上，虽年轻，却已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智慧与担当。
\"你且准备好各类天津一行的资料。\"载沣最后看了一眼紫禁城的方向，转身对马佳绍英道，\"三日后，本王便启程南下。天津的事，关系到皇室未来，本王必须亲自去一趟，亲自盯着才放心。\"
马佳绍英深深一揖：\"王爷放心，奴才定当不负所托，护好紫禁城，护好皇室。\"
值房外，夕阳的余晖洒在红墙上，为这场关乎皇室命运的密谈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窗外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映出他们坚定的身影，仿佛预示着内务府在新的领导下，将在复杂的局势中艰难前行，努力为皇室守护好最后的尊严与安宁。
内务府值房内，醇亲王载沣听完马佳绍英的一番应答，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他凝视着这位平日里恭顺谨慎的老臣，此刻却展现出令人意外的果决与干练。
待马佳绍英说完，载沣目光灼灼：\"除却天津的资产核查，其余各地资产也至关重要。袁世凯那边...\"
\"王爷放心！\"马佳绍英胸有成竹地打断道，\"奴才这就去办三件事：第一，首先便命会计司与广储司合力，从最新编订的皇庄土地资产账目中，专门整理出天津地区的明细；第二，选派三名最精干的会计司笔贴式，都是内务府亲手调教出来的，在那筹算工作上是一把好手，且办事稳妥；第三...\"
\"有这三名笔贴式带着天津资产账目随王爷南下，务必配合民国政府土地清丈局，一定把天津的每一亩地、每一间房都核查清楚。\"
载沣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注意到马佳绍英提及\"民国政府\"时，虽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这份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好！\"载沣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微微一颤，\"有绍英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马佳绍英趁机上前一步：\"王爷，皇室未来的确全仰仗您了。\"
醇亲王载沣与马佳绍英在值房内议定诸事后，夕阳已西沉，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一片金红。载沣整了整藏青色龙团长袍的衣领，眉宇间那抹凝重已然化作决然。
\"绍英，就按今日所议行事。\"他沉声嘱咐，\"本王这便回府打点行装，后日一早启程。\"
马佳绍英躬身相送至值房门口，看着载沣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内务府外，才长舒一口气，他知道，一场关乎皇室命运的博弈，就此在津门拉开序幕。转身快步返回内务府衙署布置章程。
载沣迈步向外走去，步伐坚定而从容。他知道，这一次南下，不仅是为了核查资产，更是为了皇室的未来开辟一条新路。
而在他身后，紫禁城依旧巍峨，皇室的血脉仍在延续，有忠诚的臣子守护，有英明的君主引领，他可以放心地向前迈出这一步。
待载沣远去，马佳绍英站在值房内，缓缓展开那份新章程。
春风穿过窗棂，吹得纸页哗哗作响。他望着\"西学为用\"四个字，忽然想起今日在进官匆匆一瞥的西洋医馆——那红砖墙上挂着的\"hygiene\"（卫生）匾额，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这世道......\"马佳绍英轻叹一声，终究还是低头思索。今日，是新内务府班子的首次朝会。而这场改革呈现的能力，才刚刚开始。
醇亲王府·书房内载沣俯身在案几前，手指轻叩着一份密密麻麻的行程单。王府总管福晋立在一旁，手持账册禀报：\"王爷，天津那边已备好接风客栈，是前清时老宅改建的，位置僻静却离清丈局驻地不远。\"
\"嗯。\"载沣头也不抬，继续在纸上勾画，\"袁世凯派来接洽的人，可打点妥当？\"
\"回王爷，已通过徐世昌大人递过话，对方只说一切按章程办。\"福晋迟疑道，\"只是...听说天津清丈局新换了洋人顾问，专管地契核查...\"
载沣笔尖一顿，抬眼道：\"洋人？\"他思索片刻，\"备一份皇室在津地产的英文节略，找懂洋文的笔帖式译好。\"忽又冷笑，\"让他们查！有袁世凯亲自手准，这民国政府的清丈局，想来也不敢在紫禁城的产业上做手脚。\"
\"但多少也得防备着，正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再准备些银票，好做打典之用。\"
一旁侍立的管家悄声提醒：\"王爷福晋，时辰不早了，明日还需进宫向皇上辞行...\"
\"知道了。\"载沣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天津卫的标记处，\"恍惚间思律起了选的那三名笔贴式，明日务必要在内务府亲自面试一番，必须确保此行无误。\"
内务府衙署马佳绍英端坐于公案之后，案头堆叠着各式账册与地契文书。会计司主事与广储司郎中垂首立于两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天津皇庄的账目，三日内必须单独理清一份。\"马佳绍英翻开一本厚重的蓝皮簿册，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重点核对海河沿岸三处码头、河西二十顷稻田，还有...北仓那处当铺的契书。\"
会计司主事躬身应诺：\"回大人，那三处码头近年多有租约变更，下官已着人调齐了历年契书...\"
\"调齐不够。\"马佳绍英冷声道，\"我要逐笔核对租银流水，凡有不明之处，即刻禀报。\"他抬眼扫过二人，\"选派笔贴式的事，可办妥了？\"
广储司郎中连忙呈上一叠荐举文书：\"回大人，下官按您的要求，从笔帖式中遴选了三名——王文韶，擅珠算；赵启明，通晓洋码；李培元，最是谨慎...\"
\"就他们三个。\"马佳绍英打断道，\"今夜便让他们各自准备，明日誊抄天津资产细账，后日一早随王爷启程。\"他顿了顿，又道，\"再备一份皇室在津产业的要紧契书副本，用紫檀木匣装好，贴身随行。\"
内务府·值房更深露重时，马佳绍英独自留在值房，就着烛火将各项事宜在簿册上一一勾画，他时而停笔沉思。
窗外，紫禁城的角楼轮廓在月光下静默如山。马佳绍英合上簿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他望向窗外深邃的夜色，喃喃自语：\"王爷此去天津，关系皇室未来根基...定当不负所托。\"
烛芯爆出一朵灯花，映照着他鬓角新生的白发。在这紫禁城最后的春夜里，一位老臣正以他特有的方式，守护着爱新觉罗氏最后的尊严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