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迅速掐诀布下结界,草草掩盖痕迹后,顾不得查看效果,提剑冲出树林,与手持长剑的薛父背靠背站立,直面八名包抄而来的黑衣人。
“最后警告!交出东西!”为首黑衣人黑巾蒙面,长剑一挥,七道寒光同时刺来。
薛父长剑舞成银轮,肩头仍是溅起血花。薛母刚挡开几剑,就被震得虎口发麻,长剑脱手飞出,人也被气浪掀翻在地。
树洞里,薛洋死死捂住耳朵,泪水糊了满脸。金属碰撞声、父亲的闷哼、母亲的跌倒声,还是不断钻进耳朵。
千钧一发之际——
“定!” 一道清冽的女声响起,五道金光符篆如游龙袭来,瞬间缠住三名黑衣人双腿。雪亮剑光破空而来,精准击飞刺向薛父心口的剑刃。
魏无羡如闪电般掠出,小剑直取右侧黑衣人膝窝。蓝忘机与他心有灵犀,几乎同步跃起,剑尖点向同一人手腕。“铛”的一声,那人兵器脱手,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配合不错!” 崔雪回指尖符光连闪,三道火符封住左侧退路。白昭剑锋轻颤,看似随意的三点寒星,却将两名黑衣人逼得撞作一团。
剩下三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其中两人突然折向树林——正是孩子藏身之处!
“阿婴!”崔雪回急喝。
蓝忘机立即横剑平举。魏无羡足尖在剑身轻点,借力腾空,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目弧光。同时,蓝忘机手腕一翻,剑锋横扫,冰蓝剑气贴地疾驰。上下夹击之下,两名黑衣人狼狈格挡,露出致命破绽。
白昭的剑已如月光倾泻而至,两人应声倒地。最后那名首领刚跃起逃窜,就被崔雪回凌空画出的金纹大网当头罩住。
“你们什么人?赤蝎门办事也敢插手?”
黑衣首领望着突然出现的四人,惊怒交加,声音都变了调,不断挣扎,金网却越收越紧。
崔雪回目光扫过重伤的薛母和浴血的薛父,最终落在黑衣首领身上,冷声道:“光天化日,藏头露尾,恃强凌弱,行此卑劣勾当,你们也配称修士?”
话音未落,她指尖金光骤然大盛。黑衣首领瞳孔猛缩,还未来得及开口求饶,那道金网突然化作万千细如牛毛的金针,瞬间穿透他的全身经脉。
战斗很快结束,崔雪回抬手一挥,八具黑衣人尸体尽数收入储物袋中。随即指间连弹,数道清洁符飞出,血迹、剑痕、打斗痕迹瞬间消散无踪。不过几个呼吸间,此地已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争斗。
做完这些,她才转身奔向重伤的薛家夫妇,从怀中取出白玉小瓶,倒出一枚保命丹药,小心地喂入昏迷的薛母口中。
白昭则扶住摇摇欲坠,但神志尚存的薛父,掌心贴在他后心,温和而浑厚的灵力缓缓渡入,助他稳住体内翻腾的气血。
“多…多谢…诸位恩公…救命大恩…没齿难忘…”薛父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血沫。
眼前两位女子气质非凡、手段通天,那两个孩子虽然年幼,却剑法惊人,宛如小天神下凡,绝非普通人家能培养得出。
薛父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巨大感激,声音嘶哑哽咽:“若非恩公…仗义出手…我薛家…今日便要…灭门于此了…”
他说着,挣扎着看向旁边的树林,声音急切:“我的孩子…在…在树林…”
“阿洋!乖孩子!娘在这儿!坏人都被打跑了!没事了!快出来!”薛母在丹药的作用下悠悠转醒,不顾伤痛,朝着树林方向用力呼唤。
树林里,小小的薛洋依旧死死地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捂着耳朵,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直到听见母亲那熟悉无比的呼唤声,才睁开泪眼。
他看见两位如仙子般的女子,还有两个持剑的小哥哥,而那些可怕的黑衣人...真的不见了!
他手脚并用地从狭窄的树洞里爬出来,满身泥土和枯叶,跌跌撞撞地冲出树林,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扑向父母:“爹爹!娘——!”
薛母一把将扑来的儿子紧紧搂入怀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阿洋!娘的阿洋!乖,不怕了…不怕了…恩公救了我们…没事了…”
薛父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顶,眼眶发红。
魏无羡和蓝忘机也收剑走了过来,站在母亲稍后的位置。魏无羡看着小弟弟扑在母亲怀里痛哭的样子,小脸上满是纯真的同情,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储物袋。
崔雪回轻轻松了口气,目光扫过这一家三口,正要询问缘由,薛父已喘息着开口:
“恩公…大恩不言谢,今日之祸,皆因一块祖上传下来的…不知来历的物件…”
他艰难地解释着,刻意避开了任何可能泄露身份的词汇,“我们只是普通散修,不知怎的,被那赤蝎门的人风闻,便认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几次三番索要不成…竟…竟下此毒手!我们…我们只是想带着孩子,找个地方…过几天安生日子……”
崔雪回和白昭对视一眼,心中暗叹,果然是为了些捕风捉影的贪念。这一路走来,这样的事他们碰到不少。
这时,陈情突然在魏无羡脑海中急呼:“小主人,那小男孩怀里有一块至阴至邪的东西,将来会酿成大祸,不能留给他们,要想办法要来,我能处理。”
魏无羡连忙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待她俯身,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崔雪回闻言,心中大惊,满眼疑惑地看向薛家三口。
“这是小儿…名叫…薛洋…”
当薛母说出孩子的名字时,两位母亲心头巨震!
薛洋!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在崔雪回和白昭的脑海中猛烈炸响!
那些曾被陈情强行揭示的、冰冷残酷的碎片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自幼丧父丧母,沦为孤儿,为了一盒点心被人诱骗,最终被疾驰的马车碾碎左手小指……
笑容灿烂,眼底却深藏着无尽的疯狂与怨毒,谈笑间便能灭人满门,将人命视作草芥的魔头……
用最残忍、最诛心的方式,将晓星尘——那位清风明月般的人,逼得绝望自刎,并自碎灵识……
最终死在阿湛和阿婴手里……一生可悲、可恶又可叹......
崔雪回扶着薛母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这是什么缘分?
眼前这个满眼都是惊恐,茫然无助的孩子,竟然就是未来那个…逼死自己师弟晓星尘的薛洋?也是用活人炼尸,却让自己儿子背黑锅的大恶人?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与未来那丧心病狂的恶魔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白昭也怔在原地,眼中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悲悯。命运…何其残酷,又何其弄人!这竟也是个…在四岁稚龄便已饱尝生死离别,被命运逼到黑暗边缘的苦命孩子!若非今日相遇,这孩子是否会再次堕入深渊?
崔雪回深吸一口气,压下复杂的心绪。未来尚未注定!眼前只有重伤的父母和受惊的孩子需要拯救!
她看向白昭,目光坚定,白昭也郑重点头。无论未来如何,此刻他们必须伸出援手!
崔雪回轻柔地拂去薛洋头上的枯叶,温声道:“好孩子,别怕。”
她转向薛家夫妇:“此地不宜久留。你们伤势极重,需立刻妥善医治,孩子也受惊过度,心神不稳。我们护送你们离开,去一个安全隐秘的地方安置疗伤。”
白昭也上前一步,温婉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补充道:“是的,我们会安排一个清净安全之所,让你们安心养伤,孩子也能得到照顾。请务必放心。”
魏无羡和蓝忘机已经收敛了战斗后的些许兴奋,小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用力地点了点头。
薛家夫妇见状,感动得几乎要再次落下泪来,连连道谢。
魏无羡这时才终于从储物袋里掏出了桂花糕。他走到薛洋面前,脸上扬起一个温暖明亮的笑容,将糕点递了过去:“喏,小弟弟,给你吃!可甜了!吃了就不怕了!”
薛洋从母亲怀里微微抬起小脑袋,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还带着惊惶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向这个笑容温暖的小哥哥,又看向香甜的糕点。他脏兮兮的小手慢慢伸出,接过了油纸包。
蓝忘机将一个青瓷药瓶塞到薛洋手中,默默退回魏无羡身边。
崔雪回环顾四周,确认战场已清理干净,这才轻声道:“走吧。”
一行人搀扶起薛家夫妇。薛母紧握儿子的小手,而薛洋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象征善意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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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环抱的小村庄隐在云雾深处,几间竹舍错落其间。崔雪回选了一处最僻静的院落安置薛家三口,又亲自在四周布下隐匿阵法。
不过三五日,薛家夫妇的伤势便已好转,双方也渐渐熟悉起来。
晨光中,魏无羡蹲在溪边青石上,正用黄符纸折着小船。蓝忘机在他身侧,指尖凝着灵光,帮他在船底刻避水符纹。薛洋抱着膝盖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成了!阿洋,快看!” 魏无羡将折好的符船放入溪水,小船立刻泛起灵光,逆流而上。
薛洋瞪大眼睛,看得入神,不自觉地往前探身,差点栽进溪里,被蓝忘机一把拎住后衣领。
魏无羡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取出两块蜜饯。一块塞给薛洋,一块递给蓝忘机。
“谢谢…哥哥!”薛洋怯生生地接过,小口咬了一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蓝忘机端正地捧着蜜饯,等魏无羡自己也拿了一块,才一起放入口中。
三个孩子并排蹲在溪边,鼓着腮帮子,看符船越漂越远。薛洋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两个小哥哥,稚嫩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梨涡。
竹舍内,崔雪回与白昭对视一眼,终于开口:“薛大哥,实不相瞒,我二人来自姑苏蓝氏与清川魏氏,阿湛那孩子,正是姑苏蓝氏的嫡二公子……”
薛父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落在案几上,茶水溅湿了衣袖。薛母手中的针线也停了下来。
“难怪…… ” 薛父苦笑一声,眼前浮现出那个举止端方的小公子模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
崔雪回神色凝重:“你们既然是薛氏后人,就该知道阴铁的危害。当年五大世家先祖共同镇压五块阴铁,想必你们也知晓其他阴铁的下落。”
白昭接过话头,声音柔和却坚定:“我们一路游历,能遇见你们,实属机缘巧合。我们相信薛大哥的为人,不会用阴铁害人。但此物至阴至邪,若落入歹人之手,必将为祸苍生。”
薛父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先祖的第五支后人偶然发现一处镇压地,取出了阴铁,还留下记载,想让子孙后代报仇。但我们知道先祖当年确实做错了事,该受惩罚,所以从未想过报仇。这一脉守着阴铁,已经一百多年了。”
他手指轻扣案几,“赤蝎门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这才……”
“你们也体会过了,若是一直带着此物,恐怕今后依旧麻烦不断。我们想将它带回蓝氏,与蓝氏那块一同镇压,不知薛大哥意下如何?” 崔雪回从怀中取出一方玉盒,盒面刻满繁复的封印纹路。
阴铁最终当然是要交给阿婴的神仙姐姐,但她肯定不能贸然暴露儿子的秘密。
薛家夫妇对视一眼,薛母突然红了眼眶:“我们带着阿洋东躲西藏这些年,若非遇到二位,恐怕……要是我们有个三长两短,阿洋可怎么办?当家的,不如就听两位妹妹的……” 话未说完便哽咽了。
“嫂子放心。”白昭柔声安慰,“此事过后,我们会妥善安排。不出一个月,定让赤蝎门再不敢来找麻烦。”
薛父深吸一口气,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个陈旧的储物袋。袋子不过巴掌大小,却隐隐泛着不祥的黑气。他手指微微发抖,却坚定地将袋子推向崔雪回和白昭。
“这东西在我薛家传了七代,今日……”他声音哽了一下,“今日就托付给姑苏蓝氏和清川魏氏了。”
崔雪回郑重接过,立即将储物袋放入镇恶匣中。玉盒合上的瞬间,屋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崔雪回和白昭各自向清川魏氏、姑苏蓝氏发了密讯,告知他们此事,并交待务必要处理赤蝎门。随后四人告别薛家三口,打算继续游历。
薛父深深作揖,声音微颤:“几位恩公大德,薛某此生难忘。他日若有差遣......”
“薛大哥言重了。化解隐患,本就是我辈修士的职责所在。倒是你们……”
崔雪回连忙扶起他,望向懵懂可爱的小薛洋,心中微微叹息,“阿洋这孩子天资聪颖,若是用心教导,将来必成大器。”
夕阳下,薛家三口站在竹舍前,目送四人渐行渐远。
“无羡哥哥,忘机哥哥,再见!”薛洋一直挥舞着小手,直到那两道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上。
半个月后,一则不大不小的消息传来:臭名昭着的小门派——赤蝎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据传是姑苏蓝氏与清川魏氏联手所为,但两家对此事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