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正厅的鎏金大门缓缓开启时，王泽和穆乘风同时停住了脚步——眼前的场景恍若古代宫廷盛宴的重现。十二盏水晶枝形吊灯从描金藻井垂落，每盏灯上都缀着九百九十九颗切割完美的钻石，折射出的光华将整个厅堂映照得如同白昼。三十六张紫檀木圆桌按星宿方位排列，主桌上铺着寸锦寸金的云锦桌布，边缘用金线绣着楚家历代家主的名讳。
侍女们穿着月白色广袖留仙裙，手捧鎏金缠枝莲纹食盒穿行其间。当她们揭开食盒的瞬间，松露与鲍鱼的馥郁香气顿时弥漫开来。主桌正中的玲珑九转乾坤鼎里炖着八宝血燕，鼎身镶嵌的翡翠随着汤汁翻滚折射出粼粼波光。
“这排场……”穆乘风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扩大，“够买下半座白云市了吧？”
王泽正准备坐下来，突然间，伊莎毫无征兆地用剑鞘抵住了他的手腕。伊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冷静地取出一根银针，然后用它在每一道菜上轻轻地点了三下。最后，她将银针浸入酒樽中，仔细观察着银针的变化。
过了一会儿，当她看到银针始终保持着莹白如初的颜色时，她的脸上才微微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颔首之意。
王泽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你其实不需要这么做的。”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自信和从容。
话刚说完，王泽便毫不犹豫地夹起一筷黑松露焗龙虾球放入口中。他慢慢咀嚼着，品味着其中的味道，过了片刻，他向同伴们点了点头，称赞道：“这道菜的火候掌握得非常好。”
伊莎则夹起了一块松露鹅肝冻，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当她咽下这口食物时，她那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然而，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继续享受美食，而是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然后便不再动筷。
这一举动引起了穆乘风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秘制岩盐烤羊排，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伊莎淡淡地回答道：“这黑松露切片的厚度误差超过了 0.3 毫米。”她的语气平静，似乎对这道菜的瑕疵并不感到意外。
接着，她补充道：“诺克斯做的黑松露切片，能够将误差控制在 0.1 毫米以内。”
诺克斯闻言，用银匙舀起一勺松露汤品鉴：“温度差两度，白兰地挥发过度，松露香气损失三成。”他说话时，侍立在旁的主厨额头渗出冷汗，他清楚自己这是遇到真正的食客了。
正当众人讨论时，一阵清甜的栀子花香突然飘来。穿樱草黄齐胸襦裙的少女蹦跳着来到楚明河身边，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好久不见！明河！你回来我真的太开心了！”她笑起来时，脸颊浮现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王泽注意到楚明河绷紧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这位是？”
“你们好呀！”少女双手交叠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腕间翡翠镯子映着灯光，“我叫苏月，来自苏家。”她突然挽住楚明河的胳膊，仰起脸笑得明媚，“是明河的未婚妻哦！”
楚明河既没有承认也未否认，只是左眼的六芒星微微闪烁。苏月已经自来熟地挤到王泽身边坐下：“你们是明河在雾都的朋友吧？他从小就不爱说话，肯定受你们照顾啦！”她突然从袖中掏出本烫金笔记本，“能和我聊聊其他都市的趣闻吗？我最喜欢收集这些了！”
穆乘风挑眉：“比如？”
“比如佩德利亚的外骨骼和义肢技术！”苏月眼睛亮晶晶的，“听说他们的外骨骼种类多种多样”她翻到某页指着素描，“这是我从商队那里临摹的蒸汽飞艇设计图，但传动系统总画不对……”
王泽惊讶地发现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城邦的科技、民俗甚至黑市行情。某页还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十五岁的楚明河站在金石区城门前，身后是抱着厚厚账本的苏月，两人衣袖间隐约露出红线缠绕的痕迹。
“苏小姐。”诺克斯突然看向她腰间的玉佩，“这是燕家的信物？”
苏月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了，她显然没有预料到诺克斯会注意到这块玉佩。不过，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嘴角重新扬起一个自然的弧度，大方地解下玉佩，递给诺克斯。
“这是小时候燕郊输给我的赌注。”苏月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翻转玉佩，露出背面的裂痕，指着上面的痕迹，笑着对诺克斯说，“看，这里还留着明河用幻术帮我作弊的痕迹呢！”
一直沉默的楚明河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奈，“苏月。”
苏月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迅速转过头，对着楚明河调皮地眨眨眼，然后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知道啦！”
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宴会正厅里，最角落的那张紫檀圆桌显得格格不入。桌上只坐着两个人，与周围热闹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莱斯特——或者说楚夜——正用象牙筷夹起一片冰镇鲟鱼脍。他银白色的短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修长的手指关节处隐约可见几道陈年疤痕。身旁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子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他的侧脸，耳尖微微泛红。她叠放在膝上的白色外套袖口，绣着个几乎不可见的荆棘纹样。
“夜哥！真的是你！”
一个醉醺醺的青年摇摇晃晃地走来，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他猛地将酒壶砸在桌上，溅出的液体染污了雪白的桌布。“回来怎么不跟弟弟说一声？明天我带你去新开的醉仙楼，听说那里的姑娘——”
他的视线突然落在职业装女子身上，醉眼眯成一条缝：“这位是嫂子？长得真水灵啊。”说着竟伸手要去挑女子的下巴，“不知道在床……”
“嗖——”
一柄苦无毫无预兆地抵在青年喉结上，刃尖已经刺破表皮渗出血珠。莱斯特右手仍在不紧不慢地夹着凉拌海蜇丝，左手却稳如磐石。
“楚家旁支，第三房次子，楚明。”莱斯特的声音像冰刀刮过玻璃，“去年在赌坊欠下八十万。”他忽然勾起一抹冷笑，“你说，要是族长知道这事……”
青年的酒瞬间醒了大半，额头渗出冷汗：“夜、夜哥，我错了……”
莱斯特慢条斯理地嚼完海蜇丝，突然手腕一翻。苦无刃面拍在青年脸上，发出清脆的“啪”声。
“滚。”
等青年连滚带爬地逃走后，职业装女子小声问道：“大人，需要处理掉吗？”
莱斯特用绢帕擦拭苦无：“不急。”他望向主桌方向，紫灰色的瞳孔倒映着楚明河的身影，“好戏才刚开始。”
此时主桌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苏月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楚明河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左眼的六芒星明显比先前柔和许多。王泽注意到莱斯特的视线，两人目光在半空交汇的瞬间，整个正厅的温度仿佛骤降。
“那个人……”穆乘风压低声音。
伊莎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危险系数SS级。”
诺克斯突然眯起眼睛：\"他女伴的香水里混了氰化钾。\"
仿佛印证他的话，莱斯特突然起身离席。经过侍者身边时，那个端着一摞空盘子的少年突然浑身发抖，竟“扑通”跪了下来。莱斯特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随手抛了个东西——竟是方才那个醉酒青年腰间玉佩，此刻已经碎成两半。
酒过三巡，宴席间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楚无殇身旁的老管家轻咳一声，全场顿时安静。他展开一卷鎏金竹简，声音洪亮地宣布道：“按照祖制，明日便是家族选拔首日。今夜诸位继承人需向老家主敬献贺礼，以表孝心。”
伊莎冷眼旁观着前面几位继承人呈上的贺礼——楚家旁支的长子献上一尊翡翠貔貅，通体碧绿，眼睛镶嵌着红宝石；二房的小姐捧出一套战国时期的青铜酒器，纹路清晰可见；就连方才醉酒的楚明，此刻也规规矩矩地呈上一株装在琉璃匣中的千年人参。
“都是些俗物。”穆乘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镜片上倒映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看来楚家子弟的品味……”
他话音未落，忽然全场响起一阵惊叹。只见孔昭抱着一个青瓷花瓶缓步而来，瓶身釉色如雨过天青，在灯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听风瓶。”诺克斯突然开口，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苏月好奇地凑过来：“这瓶子很特别吗？”
“御窑孤品。”诺克斯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釉料中加入特殊矿石，能随温度变化呈现不同色泽。现存世仅三件，一件在伊甸园，另一件在白云市。最后一件在三十年前的金石拍卖会上以八千万成交后下落不明。”
楚无殇接过花瓶时，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孔昭深鞠一躬：“我偶然在佩德利亚古董市场寻得，想着您书房正好缺个雅致的花器。”
轮到楚明河时，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中的黑色手提箱上。他缓步上前，箱盖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一株形似人形的何首乌，根须完整，表皮泛着暗紫色的光泽。
“雾都黑市上个月出现的千年紫何首乌。”楚明河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据说能延缓衰老。”
楚无殇的目光在儿子左眼的六芒星上停留片刻：“你倒是记得为父的头痛症。”
“只是碰巧遇到。”楚明河垂下眼帘，“母亲生前常说，您的病需要这味药引。”
父子二人的对话像一场无声的博弈。最终楚无殇微微颔首，管家连忙上前接过箱子。苏月蹦蹦跳跳地献上一套手工刺绣的《千里江山图》，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绣品。
就在管家准备宣布礼程结束时，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莱斯特携着那位职业装女伴缓步而入，两人各自提着一个银色手提箱。女伴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