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队长警告地瞪他一眼：“贺红军！”什么叫告黑状，会不会讲话。
没去理会这叔侄俩的闹腾，李天佑走上前查看起画像。
王明凯在培训班里本就不突出，更何况经过这一次超出自身水平的实践，信心彻底给打没了。
他满脸惭愧地说：“李教员，我让您失望了。”
李天佑已经看出了症结所在：“你看，这双眼睛的问题在神态逻辑不对，这人是带着行凶意图的，哪怕他是蒙着脸，那也该像贺同志说的，眼睛藏着点狠劲儿才对。”
说着，他拿过对方的笔，一边修改着画像，一边讲解道：“咱可以把眼裂收窄点，上眼睑压得低些，让露出的瞳孔少些，这样能带出压迫感，同时，将眉峰往眉心收一收，别画得太平缓，就有股子狠戾。”
王明凯亲眼看着他几笔下去，自己画里的人明明还是那副眉眼，神态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先前被贺红军吐槽的憨厚不复存在，眼睛里的狠劲儿透纸而出。
他鼓掌感叹：“李教员，要是前几年有您在，那凶犯压根儿甭想逍遥这么些日子！”
不待李天佑谦虚几句，贺红军已急切地探头过来看。
“哎，眼睛里的狠劲儿算是出来了！”他先是一喜，后又摇头道：“不过，这跟我昨儿夜里瞧见的，还是差着点儿意思。”
邵安主动起身，给李天佑让座。
李天佑也没跟没客气，坐下后，重新铺开了一张新画纸：“没事儿，您照实说就行，是哪儿不对味？眉毛、眼睛、额头，还是发型？”
贺红军盯着旧画稿琢磨了会儿，不是很肯定地说：“他的眉毛好像没这么鼓，眼睛呢，得再长点，额头这块儿没毛病，发型也对，就是个寸头。”
李天佑点点头，没有马上落笔，而是接着追问：“您再想想，是真瞧清他眉毛平，还是就那么一晃而过的感觉？”
过来大队部前，肖兴国已给他简略地介绍了下情况，贺红军的家在村尾，这人半夜被尿憋醒，跑到院子墙角撒尿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个黑影往村外跑。
这种情况下，目击者的记忆容易产生偏差，有可能是细节模糊化后，由主观补全偏差。
他看着对方的眉骨挺平，估摸着这家人大多也是这种面相，那么就容易用这种常见的面相组合“细长眼平眉”去补全自己没看清的地方，给模拟画像师造成误导。
贺红军挠挠头，烦闷道：“离那么老远，我也不是千里眼，哪儿能瞧得清啊？您这问的...”
夜里黑黢黢的，还下着雪，就凭那点月光，其实他都不确定对方是否蒙了面，就那么匆匆一眼，只恍惚瞥见个身形和眉眼。
他起初也没当回事，撒完尿就回屋接着睡了，直到今早听说村里出了人命，这才想起昨夜看到的那黑影。
抱怨还没说出口，就被旁边的贺大队长照着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好好说话，跟公安同志瞎嚷嚷啥？”
几人面面相觑，忘了贺大队长还在这儿呢！
得到李天佑的示意，邵安刚想把人请出去，却不想挨了巴掌的贺红军反倒想起了什么，他一拍大腿，高呼道：“雪，是雪，他那眉毛上沾满了雪点子！”
雪是平铺开的，不管眉毛原来多立体，被盖住后都看不出来。
李天佑心里一沉，眉毛落上雪，会削弱眉眼的轮廓对比，远处看时，这块的线条会变“淡”，反而不容易看清脸部的细节。
也就是说，贺红军的记忆极有可能是不准确的。
果然，当李天佑照着他的说法绘制好画像，也得到了他的点头认可，却只在系统那拿到了可怜的21分。
虽说蒙着脸对系统评分有影响，但也不至于如此低，毫无疑问，这仅有的眉眼特征肯定是出偏差了。
贺红军俩人走后，见李天佑仍看着画像沉思，邵安和王明凯对视了一眼，后者鼓足勇气发问：“李教员，这画像还有啥问题吗？”
李天佑把缘由给他讲了一遍，又着重提醒：“这种情况下，咱得跟负责排查得同志说清楚这画像的局限，免得因此错漏了嫌疑人，同时还得接着别的线索，再改改画像，不能全指着目击者那点说法。”
见他若有所思，才接着说道：“身高这块，贺红军说的跟丁痕检对上了，这就说明他在远处看的身高和体态还算准，咱们得采纳。”
王明凯将他说的话仔细记下来，这等可遇不可求的小灶都叫他赶上了，要是还超不过他那些同学，那才真叫丢人呢！
李天佑看出他的好学，也没打算藏私，趁着修改画像的空当，把里头的门道揉碎了讲解给他。
不过贪多嚼不烂，临了还是嘱咐对方明天记得去四九城站进行观察训练，具体的课程王何已经上过一遍了，有他带着，自己也能放心。
他很清楚自己顶多在这里待两天，若是两天内还找不到新的目击者，就过了绘制模拟画像的最佳时机，也没必要再耗着，不如回去带好培训班。
当天夜里，众人都没有回家，除了留下几人在贺庄值守外，其他人都聚在了镇里的派出所。
作为东道主的刘所长笑得比哭还难看，胡乱对着李天佑他们感谢了一通后，才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勉强将案情过了一遍。
上一任所长就因为这事儿被降了职，他刚上任两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正当他还想再提提上头限期侦破的要求，激励人心时，看不下去的肖兴国抢话道：“都先说说这一天排查下来，各自有啥发现。”
F山分局的刑警队王队长深吸了口气：“按凶手那逃跑方向，基本可以推出他居住在王庄、赵庄，或是没出过凶案的卢庄。”
虽说冬天天亮得晚，大伙起得不如春夏农忙时早，但那些觉浅的大爷大妈，天亮后也基本都醒了，真有啥动静，他们准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