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未央宫。
百官齐聚于朝堂。
他们各自握着玉圭，安心等候。
今早他们就都得到了消息。
宁阙已经平定齐王叛乱。
顺利生擒田仲勋。
诛杀诸田叛军！
“陛下至！”
“吾等拜见陛下！”
“陛下万年，大奉万年！”
“诸卿免礼！”
奉帝正坐于帝榻。
锋锐的眸子扫视群臣。
“兵部的消息，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宁王已经顺利平定叛乱。”
“此战死伤颇多，临淄百废待兴。”
“宁王临时抽调军吏，担任郡县长吏，如此肯定是不行的。王尚书，就由你负责抽调官吏，以最快速度派遣至临淄三郡。听从宁王安排，尽快恢复生产。后续攻打高句丽，还需这三郡相助。”
“臣遵旨。”
王戊抬手作揖。
原本吏部尚书并非他，而是来自齐国的田姓。其实前尚书并无问题，虽然姓田，可那都是出了五服的。当初也曾追随过老宁王，有着军功傍身。在位多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从未有半分逾越，和田仲勋也始终保持分寸。
但，田尚书还是受到牵连。诸多御史上书，将田尚书打成了间谍。他们全都要求将田尚书交由大理寺审问，治他的罪。最后还是奉帝力排众议，以田尚书年迈为由，让他告老归乡，也算是留下些体面。
现任的吏部尚书王戊可不简单，他算是奉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原本王戊遭受家人牵连，被判为充军塞外。当时奉帝刚刚上位，正是用人之际。见王戊有些才能，便破格赦免他的罪，还提拔他为太仆，负责给奉帝驾车。
太仆虽只是五品官，可实际上是奉帝的亲信。这些年来王戊空闲时就会看书，钻研律令。别看他是武夫出身，可他却能写得一手好字。
后来王戊又担任中郎将，在朝中也算是站稳脚跟。可这回被奉帝破格提拔为吏部尚书，还是让很多人感到诧异。要知道吏部为六部之首，民间俗称的天官。尚书没了，按理说是从吏部侍郎之中择优挑选，没曾想是直接空降了个王戊。
前些年任命尚书，往往会与丞相商议，最后再决定。可这几次却是绕过司马长青，由他直接拍板决定，等同于说是变相地架空了司马长青。
奉帝摆了摆手。
“相干人员，朕都要过目。”
“齐地犹如水火，更需能臣干吏。”
“王尚书要以最快速度挑选好！”
“臣遵旨！”
虞籍则是怔怔地看着奉帝。
此前上朝，奉帝还会与他们商议。
可这段时间，奉帝却是相当坚决。
压根就没有商量的意思。
一句话便直接下诏。
“陛下，臣以为不妥。”虞籍缓步走出，抬手道：“此次琅琊、临淄和胶东都需郡县长吏。所以，臣认为当令丞相率领六部，共同举荐合适的官吏。否则，恐会有人借此壮大。”
吏部尚书本就有着极高的权力，现在奉帝又全权任命王戊负责调动官吏。就算说最后还是由奉帝拍板，可光一个举荐的资格，就能让无数人心动。只要王戊愿意，会有很多人欠下他的人情。
所以，虞籍才会出面劝谏。
朝堂平衡很重要。
齐王伏诛，叛乱被平定。
这肯定是件好事。
可后续的治理也很重要！
“虞太师言重了。”奉帝神情阴冷，摆手道：“吏部本就负责官员的选拔、考核和任免，朕如此安排有何问题？”
“陛下！”
“太师！”奉帝眼神骤然一寒，“朕心意已决，还望太师勿要再言。该如何安排，朕自有分寸！”
“你……你……”
虞籍瞪直双眼，捂着胸口。
奉帝怎会突然变得这么陌生？
放眼未央宫，都成了他的一言堂。
遥想当初，他本不愿为官。
只想在六艺书院当个教书先生。
是先帝带着他多次到访六艺，希望他能出山辅佐奉帝。毕竟奉帝尚且年幼，很多事都不明白。当时奉帝也立下誓言，从今往后必定事事都与虞籍商量。
作为皇帝，一言一行都影响甚大。
他的一个决定，关乎千万百姓生死。
可现在……
姜权等人皆是看向虞籍。
拼命给他使眼色。
希望他不要再多说。
可虞籍根本就不顾这些。
他作为文人，有其傲骨。
如果他说得不对，他可以改。
可奉帝此次这么做，就是错的！
分明就是要让王戊做大！
当然，奉帝肯定是有他的打算。
矛盾的确是一瞬间爆发的。
可失望却是日积月累积攒的。
如今田仲勋叛乱被平定，奉帝也终于是借此削藩。现在的他是大权独揽，再也不需要受制于人。百官会成为他发号施令的工具，没有任何人能再劝他！
想到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虞籍心里也都清楚。奉帝已经成人，不需要他们这些老家伙挡路。既是如此，倒不如主动告老，这样还能留下些体面。
虞籍缓步向前，抬起手来，将象征太师身份的墨玉冠摘下。冲着奉帝长拜作揖，“臣年事已高，恳请陛下准许臣告老。回到六艺，继续当个教书先生。”
砰！
奉帝猛地起身。
百官也都是哗然色变。
一个个纷纷站出来好言相劝。
“太师，万万不可啊！”
“你……何必要辞官呢？”
“太师，你这是何意？”奉帝死死看着他，冷声道：“你是要用辞官，来威胁朕？！”
“臣不敢。”
虞籍双手抬起墨玉冠。
恭敬地放在地上。
而后将绛服缓缓解开。
最后只剩下打着补丁的白衣。
“先帝临终前，曾让老臣辅佐陛下。陛下早已及冠成年，如今更是大权独揽。老臣年事已高，政见不合。强留在这朝堂之上，只会成为陛下阻碍。还望陛下念在老臣多年劳苦，准许老臣告老！”
“好好好……”奉帝双手握拳，眼神阴冷道：“既然太师有退隐之意，那朕就准了！”
“陛下，不可啊！”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太师……”
“朕意已决！”
奉帝环视群臣。
所有的声音皆是消失。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好好的，怎么太师辞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