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门外站岗的八连士兵,推门进来的时候,整个会场里的众人,还是一片沉默。
唐大导演看着跟在士兵后面,好奇朝里张望的小菲包,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开口问道“茜茜,怎么了?”
小菲包看着两眼通红的唐汝成,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都快一点钟了,食堂的师傅,饭菜都热了好几遍了。你们,要不先吃饭?”
唐汝成听到这话,才下意识的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他转头看向那些老人家。
他们这些人饿一顿没事,这些老英雄年纪可都不小了,饿一顿,身体出点问题,他可担待不起。
谁知道,这群老人家听到吃饭,一个个都摇头摆了摆手“不用了,先干正事。一顿不吃,饿不死的……”
唐大导演看着这群倔老头,也是一阵的无语。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们可是来我公司开会的,这要是出点啥事……
随即,唐汝成走过去,对着小菲包一阵的耳语“……去吧,等会沏好了送过来就行。”
小菲包看着眼眶通红的唐大导演,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才小声道“好,我去啦,等会好了,我给你们送过来。”
重新坐回座位上的唐大导演,看着一群老人家戏谑的目光,不禁都有点脸红。
“咳咳,那什么,该下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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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带着把机枪,就一个人奉命上了阵地……
上甘岭的整个山头,都被炮弹犁地,狠狠地犁了一遍。说是犁地,其实还要更夸张一点。
我抱着机枪,爬到阵地上的时候,那土,都被炸成了浮土。
一脚踩下去,我的腿就陷进地里。那土松软的,直接就埋到了我的膝盖。
我想要架起机枪防御,可是这整座阵地,竟然找不到一块地方,可以架起机枪。
即使有个一两块石头,垫在底下,机枪一压,立马也会陷进土里。于是,我索性直接拉过来美军的尸体,用来架起机枪……”
独臂的老英雄,吕学敏,使劲的在回忆,当初在战场上的那些细节。
这些东西,就是唐汝成要的拍电影的时候,要考虑进去的真实场景。
虽然战争片,基本都没法百分百还原。很多血腥的场面,你要真放出来,能不能过审先不说。很多成年人,看了都得做噩梦,就更别说那些小孩子了。
“长津湖……我们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美军,而是天气……
美军那个战斗力,说强,我们也不怕他。咱们抗美援朝的时候,那是刚刚立国。
奔赴战场的,许多,都是百战老兵。都是经过一场场实战,真刀真枪打出来的精锐。
可是寒冷……才是我们最大敌人。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气,是能把人耳朵冻掉的……
我说的冻掉耳朵,是字面意思……
那温度低到,很多人冷的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耳朵。然后用手一扒拉……耳朵就掉了下来……
我们要阻击敌军,又不能升明火。那土豆子,被冻的又冷,又硬。我们只能用嘴,一点点的把它暖化了,才能啃的动。
更多的时候,嘴唇沾在上面,不小心一撕,一块肉就留在了土豆子上。
我们连队的,都不是北方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极寒。
我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冷到极致的时候。趴在雪窝子里,竟然是能感觉到暖和的。
只是我们很多部队,都还没来得及换装备。甚至……在这样的天气里,连厚一点的棉衣,都没来得及换上。
那些战士,趴在雪窝子里,就这么……就这么没了。等到吹号冲锋的时候,连司号手,都在白茫茫的大雪地里,找不到人了……
我们这些南方兵,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武器装备,在这样的极寒里,可能会被冻的,连子弹都射不出去。
那炮弹,打出去好多发,都冻的成了哑弹,根本不会爆炸……
最后一次打伏击的时候,整片阵地,我们都知道,很多战士,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也想睡觉,那雪窝子,让我觉得,非常非常的暖和……
只是指导员告诉我,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们不能让这些战士,白白的死在这里。
指导员让我,活下去。如果活着回去,要让大家知道,在长津湖,我们没有退缩,这些战士,没有白死……他们在爬冰卧雪,保家卫国。
这就是我能从长津湖活下来的信念,我要回来,要让大家知道,这些战士,在朝鲜,到底遭遇了什么……
所以,我拖着这样的身体,但是一刻都不敢懈怠。我就用这一对断臂,写完了两本小说……
我想让大家知道,在长津湖,我们……也在死战……”
大家无语凝噎的看着那个拖着残躯,四肢被截断的老人。他用一条断臂,默默地从墨镜下,擦干了自己的泪水……
大家无法想象,连双手都没有了,他究竟是靠着什么样的意志力,能用这一对断臂,写下两本长篇小说的。
乘风的这些导演和编剧们,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唐汝成要说,这个世界,是理想主义者创造的了。
没有理想的人,是不会愿意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也不会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他们只会相信,人性本恶,人人只会精致利己。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去当作一个国家的砖石。
这个国家的砖石,有太多太多了。多到,后人肯定记不住这些名字的。
记不住,他们每一个人,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什么样的牺牲。但是,他们依然义无反顾。
我们总说自己看不到未来,可他们,又何曾看到过未来?
反而是我们的现在,不过是他们用前赴后继的牺牲,换回来的未来罢了。
小菲包推开会议室的门,带着红星邬的演员们,给大家换参茶的时候,许编辑,正擦干眼泪,戴着老花镜,在补充着记录的资料
“长津湖战役,我军战斗伤亡减员,人。冻伤,饿死,减员人。
其实,很多部队的非战斗减员,要远远高于战斗减员。
很多部队,都是从南方调集过来的。因为战斗打响的太快,他们甚至都还穿着单衣,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