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溪边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随大军拔营,继续北上。
才行不过二十里,却见溪流源头处,有一高大坚固的堡寨,
坞堡门洞上面,有石刻的三个大字,一泉坞。
庾彬和桓宣窃喜不已,又将兵马排布在坞堡前,打上桓宣的旗号前去勒索。
寨墙上一名全身盔甲的中年人现身,向下面二人问道:“你们是何处兵马?究竟是敌是友?来此何干?”
“我乃朝廷委派的荡寇将军,率军前往荥阳驱逐胡人,
因大军粮草欠缺,闻听堡主一向急公好义,特来借些粮草,日后自有朝廷归还。”
桓宣坐在马上,神情倨傲,仍是那番老词。
寨墙之上的魏该闻听此言,拱手笑道:“原来是荡寇将军,在下魏该,失敬失敬,
此地名为一泉坞,也是朝廷治下之地,
因魏某每季都向荥阳郡缴纳军粮,得郡守李矩大人封为武威将军,奉命镇守此地。
你们若是缺粮,可速去荥阳,郡守李大人自有调拨。
若是马缺草料,溪边自有荒草,足以饲养牲畜。请将军自便。”
二人闻听此言,登时大怒变色。
庾彬对桓宣道:“李矩郡守哪会有权利敕封将军?
此人分明又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桓兄不必跟他客气。”
“嗯。”
桓宣听了庾彬的话,又仰脸喊道:“魏将军,此去荥阳还有数天路程,大军存粮不多,怕是支持不到了,
本将乃是为抗击胡人而来,对你们各处堡寨,也多有益处,
不过借些粮食而已,将军怎好推脱呀?”
魏该扶着寨墙,向下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呀,如今这世道艰难,魏某立此堡寨实为不易,
倘若各处的将军、大帅们,都跑到我这里打秋风,叫我这一班弟兄如何过活?
说到朝廷兵马,魏某只认豫州刺史祖逖大人,和荥阳郡守李矩大人,其余人等只看交情如何,
我与将军素不相识,并无交情,请恕魏某不能接济,请贵军去别处看看吧!”
桓宣吃了这个瘪,既难堪又愤怒,
手指魏该,翻脸怒道:“我大军所到之处,堡主、寨方无不殷勤助军献粮,哪里见过你这样的吝啬之徒?
识相的,交出三千斤粮食助军,否则,我令大军攻破你这贼巢,自取便是。”
寨上魏该闻言,亦翻脸大骂道:“匹夫蠢货,要讹诈勒索也不看看地方,
老子连刘曜都不惧,岂惧你这跳梁小丑?快滚,否则今日让你走不了。”
“贼子怎敢......”
桓宣怒极,正要下令进攻堡寨,
旁边庾彬小声劝道:“此贼泼赖,以后再慢慢理会,为了些许的粮食,不值当的。”
桓宣因失了脸面,决意不听,大吼下令,让士兵攻城。
谯城的军兵纷纷挥舞刀枪,呐喊着上前爬墙,
寨上魏该也传下令来,数百堡众从寨墙之上将滚粪泼下,又用砖石砸人,
谯城之兵并没有攻坚器械,只能爬墙而上,
寨墙上的堡众抵御坚决,滚粪、石块下雨般落下,寸步不让,十分凶悍,
只片刻间,攻城一方就有数十人伤亡,
桓宣绷着脸向庾彬道:“庾督护,咱们是一起的,应当同进同退,
眼下已然开战,你们颍川的人马怎么不动?”
庾彬无话可说,只好下令,让手下一名都尉,带着一二百人上前助战。
堡寨久攻不破,李晓明和拓跋义律、李许众人,都躲得远远的看热闹,生怕蹚上这种浑水。
眼看攻城一方吃亏颇大,只见一泉坞的寨门突然打开,
“杀......”
魏该全身盔甲,骑着匹枣红马,竟率领着三四十名骑兵,和七、八百号步兵冲了出来。
庾彬和桓宣吃了一惊,哪里能料到这人如此头铁?竟敢以卵击石,主动出城冲击。
措不及防之下,二人所率的五千军兵,竟被魏该这千把号人冲乱,
“狗贼敢尔......”
桓宣又惊又怒,手提长枪,亲自去战魏该,
魏该也挺枪冲了过来,与桓宣单挑,
二人交马数合,那魏该枪法精熟,杀得桓宣头上冒汗,
桓宣只得向一旁躲避其锋芒,让手下骑兵去战魏该,
魏该巧妙操纵战马,绕开桓宣的骑兵,仍是一心一意来取桓宣,
桓宣抵挡不住,大叫道:“庾家兄弟快来助我。”
庾彬站在远处,只教手下两名都尉去助桓宣,都尉得令,挺枪纵马而去。
魏该让手下仅有的数十名骑兵,都去帮助步兵打仗,只身大战三人,毫不畏惧,
少顷,庾彬派去的两名都尉,有一人被魏该用长枪刺中,跌落马下,
桓宣见状,惊的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向后逃窜,
手下的三千谯城兵马,见主将逃遁,不知到底有何变故,都莫名惊惧,纷纷溃逃。
庾彬在远处看见这个情况,急令自己手下的两千颍川兵马后撤。
魏该带着手下的千把号人,一路狂追桓宣,斩杀数百人,这才从容大笑地返回坞堡。
待桓宣惊魂甫定,回过神来收拢军队一看,伤亡的数百人几乎全是他的谯城兵马,不由得大怒。
找到庾彬,指责他道:“庾彬,咱们一路而来,是自己人,刚才作战之时,为何不尽全力?
使我谯城人马蒙受损失,你心里安稳么?”
庾彬也生气地道:“桓内史,你这话极不恰当,
方才开战之前,我便提醒过你,为了些许粮食逞匹夫之勇,不值当的,你非不听。
刚才为了救你,我手下的都尉都战死了一个,你难道没看见么?”
枉宣指着庾彬的鼻子,愤怒地道:“庾彬,咱们刚认识时,你去攻打王家堡,
我姓桓的助你之时,可说过二话?
进攻王家堡之时,我谯城人马,不是也和你们一样,冲在最前面吗?”
庾彬摊着两手,瞪着眼说道:“看你说的,好像让你吃亏了一样,
打下了王家堡,分东西的时候,少你一分了吗?”
“你......”
桓宣气的满脸通红。
庾彬背着手沉吟了片刻,见桓宣脸红脖子粗的生着气,
又说道:“好啦好啦,此处难啃,咱们去下一处便了,
何必为这了种小事,如此的拌嘴吵架?”
拓跋义律和李晓明见二人都不是正常人,担心他们万一翻脸火拼了,会累及自身,
也上前劝道:“二位都暂且息怒,你们此行,不是为了去荥阳抗击胡人么?
何必在此地,为了些许蝇头小利耽误功夫?不如就此和好,快些出发吧!”
桓宣低头想了想,一拂袖袍,瞪着眼冷冷地道:“我不与此人同路了。”
说罢,骑上马,招呼着剩余的两千多谯城兵马,径直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