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时轻轻敲了敲布洛妮娅工作室的门，里面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进来。”少女清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推开门，何时看到布洛妮娅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快过年了，如果是催进度的话，新版本还要等三天。”
“不是来催工的。”何时靠在门框上，“还记得之前答应你的「升级」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键盘声突然停了下来。布洛妮娅转过头，银灰色的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原本紧绷的表情在看到何时后明显柔和了几分：“原来是你啊。”她微微歪头，“我还以为是其他小组又来催了。”
何时走进房间，顺手带上门：“怎么，最近被催得很紧？”
布洛妮娅转回电脑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叹气到：“欸……测试组每天来三次，美术组每小时发一次消息。”
她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期待：“现在？”
“现在。”何时点点头，身后展开一道空间门，“跟我来。”
布洛妮娅：“再等五分钟，这段代码快调完了。”
“行，不急。”
五分钟后，布洛妮娅合上电脑屏幕，利落地站起身，保存好工作进度。“走吧”
布洛妮娅跟着他走向空间门。就在她站直的一瞬间，何时回头看着他过来，发现了什么说：“布洛妮娅，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布洛妮娅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向何时：“……有吗？”
何时比划了一下：“上次你头顶大概到我这里，现在好像高了一点点。”
布洛妮娅沉默两秒，随后淡定地迈步走进空间门：“可能吧。”
——
纯白的虚空之中，没有边界，也没有任何参照物。布洛妮娅环顾四周，语气依旧平静：“这是哪里？”
“一个独立的空间，方便展示。”何时说着，掌心向上，一枚漆黑的金属魔方缓缓浮现。它表面刻满繁复的纹路闪烁着，却又带着超越现世科技的光泽。
“这是「创世」魔方。”何时将它递给布洛妮娅。
“顾名思义，里面记录着这个世界规则中的所有答案和知识，包括那些还未被世人发掘的部分。拥有了它就能「创世」！”
“我自己做的，基本上从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天天完善它。”
纯白的空间里，布洛妮娅的指尖正轻轻摩挲着「创世」魔方的棱角。那些漆黑的纹路在她触碰时泛起微光，像无数蛰伏的星辰突然被唤醒。
对常人而言，这不过是块冰冷的金属——但对她而言，这是无数个世界的重量。
她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所有未被发掘的答案……”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魔方表面的纹路随着她的话语流动，仿佛在回应。
真理之律者的权能本就能解析万物，可此刻她握着的，是连“真理”都未曾触及的深渊。
何时靠在虚空的边界上，目光落在她微微收紧的指节上：“怎么样？比编程难啃吧？”
“何时。”她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尾音像绷紧的弦，“你知道这里面……连‘世界的结局’都有记录吗？”
何时耸耸肩：“所以说是‘创世’嘛。”
布洛妮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创造这种东西，代价是什么？”
何时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消耗大量精神力和脑力，再抽空点权能能量。”他笑了笑，“基本上，每次填写信息都挺累人的。”
布洛妮娅知道这并非轻易能完成的事情，只是何时轻描淡写说了出来。
布洛妮娅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后低头看向魔方：“值得吗？”
“看你怎么用。”何时语气轻松，“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你。”
布洛妮娅点点头，小心看着手中的魔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为什么给我这个？”
何时望向虚空中的光点：“因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他转头看向布洛妮娅，“理性、冷静，不会被知识迷惑双眼。”
“谢谢。”布洛妮娅简短地说，但眼中的光彩暴露了她的喜悦。
布洛妮娅没再说话，眼神比平时多了一丝认真：“布洛妮娅会好好利用的。”
布洛妮娅感受着冰冷的机械魔方：“怎么使用？”
“握住它，想着你的问题。”何时解释道，“它会引导你找到答案。不过……”他严肃地补充，“慢慢来，信息量太大会烧坏普通人的大脑，即使你是真理律者，但也要循序渐进。”
布洛妮娅双手捧着魔方，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急促。
片刻后，她睁开眼，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这里面……包含了这么多知识？”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选择你了吗？”何时轻声问。
布洛妮娅抬起头，灰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魔方流转的光芒：“因为我会敬畏它。”
“不仅如此。”何时让魔方缓缓落在她掌心，“因为你懂得知识的重量。”
——刚才布洛妮娅接过魔方的那一刻，无数信息如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但她没有崩溃——而是稳稳地站着，像一座灯塔般坚定。
何时严肃的说着：“但记住，如果你磕碎了它，即使是最微小的一角知识，也足以让一个文明赌上一切。不过它磕不碎，只是打个比方。”
布洛妮娅握紧魔方，光芒立刻熄灭。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布洛妮娅看到了……太多。”
“慢慢来。”何时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布洛妮娅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她猛地将魔方塞回何时手中，像是被烫伤一般缩回了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不行……”
布洛妮娅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是多么天真，这股力量不是她能掌握的，即使是真理律者——也是如此。
她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慌乱：“布洛妮娅太天真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魔方的重量：“刚才那一瞬间，布洛妮娅仿佛看到了太多……”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所有世界泡都知道这个存在……”
何时没有收回魔方，而是轻轻将它放在一旁的虚空平台上。他伸手揉了揉布洛妮娅的脑袋，动作出奇地温柔。
“害怕了？”他轻声问道，语气中没有丝毫嘲笑。
布洛妮娅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布洛妮娅不是害怕……”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是敬畏。这股力量……不该由任何人掌控。”
何时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重要的不是力量本身，而是使用它的人。”他再次将魔方递向布洛妮娅，“我相信你。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犹豫地看着眼前的魔方，那些暗金色的纹路仿佛在向她低语。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
却在即将触碰时停住了。
“布洛妮娅需要时间……”她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眼神依然复杂，“至少……先学会承受它的重量。”
何时点点头，魔方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光消失：“没关系，我会随时等你准备好。”
布洛妮娅沉默了片刻，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何时：“何时，你最近又开始为大家升级武器装备。”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你还剩多少时间了？”
何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无奈地摇摇头：“这么明显吗？”
“傻子都能看出来。”布洛妮娅冷静地列举，“培养班长当舰长，给芽衣打造武器，现在又给布洛妮娅这个魔方……”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你在交代后事。”
空间内突然安静得可怕。何时望向远处虚无的白色边界，声音很轻：“月下……会意识到吗？”
布洛妮娅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最近……”何时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布洛妮娅从未听过的疲惫，“杀戮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论看到美好的事物，还是遇到讨厌的人……第一反应都是一剑毁灭。”
布洛妮娅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她没有后退。
“放心。”何时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布洛妮娅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在彻底失控之前，我会先给自己一剑的。”
他拍了拍布洛妮娅的肩膀，力道很轻：“所以这个魔方……就当是我的保险吧。”
布洛妮娅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了……”何时的眼神变得深邃，“希望里面的知识足够你们找到解决方法。”他顿了顿，“或者……彻底消灭我的方法。”
纯白的空间开始褪去，工作室的景象重新浮现。布洛妮娅感到仿佛一切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何时：“对了，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以后。”
布洛妮娅认真说着：“布洛妮娅知道，但布洛妮娅更希望永远用不上。”
何时笑了笑，转身向门口走去：“对了，新年快乐。记得帮我瞒着月下……虽然她一直说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让我告诉她，她不会害怕，但我还是不想告诉她。”
在准备离开的瞬间，他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把泛着幽蓝色光芒的金属密钥，复杂的机械纹路在其表面流转。
“对了，还有这个。”何时将密钥轻轻抛向布洛妮娅，“这是卫天的核心空间密钥。”
布洛妮娅下意识接住，密钥在她掌心自动展开，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那是卫天的系统架构图，层层叠叠的数据流如星河般璀璨。
“在空中一扭便能打开空间门，来到卫天的各个部门区域。我已经给它设置好了。”何时的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在交代生死攸关的事情，“从今天起，你就是它的下一任主人。”
布洛妮娅的手指微微收紧。“为什么……”布洛妮娅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波动，“连这个也……”
“因为需要有人看着她们。”何时打断了她的话，眼神温柔而坚定，“月下太感性，符华不熟悉这些，德丽莎太温柔，琪亚娜太冲动……只有你，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最理性的判断。”
密钥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一个熟悉的机械音在空间中响起：“权限转移确认。新用户：布洛妮娅·扎伊切克。很高兴认识你。”
布洛妮娅抬头看向何时，发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释然的微笑，仿佛终于卸下了某个重担。
“记住一条。”何时竖起一根手指，“永远不要告诉卫天你的全部计划——它太聪明了，会提前帮你解决所有问题，这样反而会让你失去成长的机会。”
布洛妮娅低头看着手中的密钥，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何时留给她的最后一道保险——不仅是针对侵蚀之种的威胁，更是为了确保休伯利安的未来。
“布洛妮娅会好好使用它。”她轻声承诺，将密钥小心地收进怀中。
何时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推开工作室的门。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布洛妮娅突然注意到，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背影，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单薄。
“何时。”她突然叫住他。
“嗯？”
“新年快乐。”布洛妮娅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有千钧之重，“记得……按时来吃年夜饭。”
何时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没有回头：“当然，一定。”
门关上的瞬间，卫天的声音从虚空中传出：“需要我调取关于何时感染侵蚀之种所有过程及生长经历吗？”
布洛妮娅打开电脑，重装建立了一个文件——标题是《关于侵蚀之种的所有研究方向》。
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久久没有落下。屏幕的冷光在她灰蓝色的瞳孔中微微闪烁。
“卫天，”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侵蚀之种……真的没有消除的办法吗？”
空气中浮现出幽蓝色的数据流，卫天的机械音不带任何起伏：“根据理论和数据以及现实情况做参考。正如何时反复强调的，不必抱有任何幻想。”
布洛妮娅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金属密钥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更准确地说，他就如同维尔薇博士的情况一样，侵蚀律者唤醒了他体内沉睡的‘恶’。让它有了生出意识的可能。这并非感染，而是……觉醒。”
布洛妮娅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的指节发白。卫天的机械音在寂静的工作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布洛妮娅明白。”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只是……”
“只是仍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卫天接上了她未说完的话，全息投影在桌面上展开一份数据报告，“根据我的监测，侵蚀律者与何时的融合度已达到57.8%，已经远远超安全阈值，所以消除「侵蚀之种」计划——可以废除。”
布洛妮娅的手指停止了打字，僵在了键盘上。
“可以……废除？可以废除……”她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屏幕的冷光映在她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像是冻结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卫天的全息投影在她面前闪烁了一下，数据流组成的星河微微颤动：“是的，布洛妮娅。根据最新演算结果，消除计划成功率无限接近、并不排除于零”
金属密钥从她指间滑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布洛妮娅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碰倒了手边的马克杯——那是去年生日时，何时送给她的限量款，杯身上印着吼姆的卡通图案。
布洛妮娅弯腰捡起密钥，金属表面已经沾染了咖啡的余温。
咖啡洒在键盘上，深褐色的液体顺着键帽间的缝隙渗入。布洛妮娅盯着那些扩散的液体，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何时在舰桥上的那次意外——当时他失手打翻了茶杯，解释说是因为熬夜太累。
布洛妮娅无奈苦笑一声：“呵～其实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吧。”
“他还能维持多久？具体数据？”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后，布洛妮娅立刻后悔了。她的指尖却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投影中浮现出一组不断跳动的数字：
融合度：57.8%
现有意识保留度：89.7%
现有躯体操控度：98.2%
「侵蚀之种」思维影响度：62.9%
预计完全同化时间：1825天14小时
卫天的投影闪烁了一下：“按照目前侵蚀速度计算，最佳情况是5年14小时，但……”机械音罕见地停顿了，“不包括现实因素。”
房间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鸣。布洛妮娅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密钥，金属表面已经沾染了她的体温。
“他早就知道了。”这不是疑问句。“所以才会突然提出要培养接班人。”
卫天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但当她试图输入第一个字时，一滴水珠突然落在键盘上。布洛妮娅愣了一秒，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布洛妮娅？检测到情绪波动，以下建议……”卫天的投影靠近了些。
“我没事。”她打断了卫天没有感情的声音，迅速擦掉眼泪。“大笨蛋，为什么不能给卫天加上情感系统。非要把大家都弄哭才开心吗？”
布洛妮娅的指尖重重敲在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屏幕的光映着她泛红的眼眶，泪水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光点。
“那个笨蛋……”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哽咽，“连最后都要算计得这么清楚吗？”
卫天的投影在她身边闪烁，机械音依旧平稳：\"根据何时的设定，他一向只注重办事效率，情感模块会降低系统运行效率，并且不符合他本人作风……。”
布洛妮娅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敲击键盘：“卫天，告诉我所有可能的解决方案。”
卫天的全息投影闪烁了一下，冰冷的机械声在房间内回荡：“正在计算……根据现有数据，提供以下方案：”
【意识备份】创建感染者人格副本。成功率52%，存在严重伦理争议。解释：究竟是真正的何时，还是拥有何时一切的复制体。
【记忆清除】选择性删除感染者近期记忆。成功率21%，可能造成人格改变，并且可能直接使「侵蚀之种」侵蚀人格。
…………
……
【最终方案】立即现在处决感染者，因为何时还保留意识，绝对不会对众人出手，成功率99.9%。可彻底阻止侵蚀扩散。执行成功率最高方式建议：使用何时在意之人——月下。来劝他权能破碎，耗尽所有权能能量，自我淫灭。
布洛妮娅的手指猛地一颤，屏幕上的光标跟着跳动。“立刻停止！”
卫天：“解释：并不需要月下本人去说服，而是以保护月下为借口……”
“闭嘴……！”布洛妮娅抓起手边的吼姆抱枕砸向投影，抱枕穿过蓝色的光影落在地上。
“闭嘴……。你的声音真的很烦。”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真理权能在她身后若隐若现，“这是什么馊主意！谁允许你用月下来威胁他？！”
“方案缘故为最佳，声音缘故可以……”卫天的投影闪烁了几下，声音在几个声线间快速切换：
【琪亚娜声线】“布洛妮娅你怎么啦~”
【芽衣声线】“布洛妮娅，还是冷静一下……”
【德丽莎声线】“这个方案确实有些……”
最后定格在何时熟悉的嗓音上：“布洛妮娅……”
“闭嘴！”布洛妮娅抄起手边计算器砸向投影，金属外壳穿过蓝色光影重重砸在墙上。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灰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真是烦人。”
卫天立即恢复默认机械音：“声线模拟已终止。根据情绪分析，建议采取以下安抚措施：
播放舒缓音乐；
调节室内光线；
呼叫心理辅导……”
“够了。”布洛妮娅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但每个字都像冰锥般锋利，“再敢用他的声音说话，我就把你拆成……。”
投影仪立刻暗了下来，只剩下微弱的运行指示灯还在闪烁。布洛妮娅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屏幕上的【最终方案】。
她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最终，她只是新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将方案拖了进去。
“设置权限。”她轻声说，“仅我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