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南丰望着桌案上那几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袋口的缝隙里时不时泄出一丝妖兽特有的腥气。
此刻在他闻来,却比谷中珍藏了百年的灵酒还要醉人。
他指尖在粗糙的石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每一声都像是在为平阳谷的未来敲下一块沉甸甸的基石。
“这么多妖兽尸体,必须得立刻通知老祖过来接应一趟。”
他猛地从石凳上站起身,玄色的袍角扫过案几。
带起一阵风,将烛火吹得摇曳不定,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脸上的狂喜便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
活了近五百年,他见过太多因宝物而反目成仇的例子。
前几年寒渊的一株千年雪莲,就引得三个势力的四象境强者血拼。
最后两败俱伤,连雪莲都被路过的妖兽抢走,成了一场笑话。
“以我四象地境的实力,未必能保得住这些乾坤袋。”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四象境分天地玄黄四级,他卡在地境已有数十年。
对付寻常玄境尚可从容应对,遇上同阶的地境强者就得拼个两败俱伤,若是对上传说中能引动天地异象的天境……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
“这么多的妖兽尸体,足以让周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派出四象天境的强者出手抢夺。”
甚至,那些平日里深居简出、只在宗门存亡之际才肯露面的老怪物。
四象境之上的存在,也未必不会动心。
要知道,一头千夫长级的雷电蛇内丹,蕴含的精纯灵力能够炼制上好的丹药。
而那些淬了剧毒的蛇牙、坚韧无比的鳞片,更是炼制高阶法器的核心材料。
这七八十万头妖兽的尸身,堆在一起简直是一座移动的宝库。
足以让任何势力为之疯狂,哪怕撕破脸皮也在所不惜。
俞南丰一想到四象境之上的存在可能出手,脸色瞬间凝重如铁,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若是对方只是四象天境,他拼着燃烧十年精血,或许还能带着最紧要的乾坤袋逃出生天。
可一旦遇上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怪物。
别说他现在是地境,就算当场突破到天境,在对方眼里也不过是弹指间就能捏死的蝼蚁。
“不能等!一刻都不能等!”
他当机立断,从怀中摸出一枚刻满繁复符文的传讯玉符。
指尖灵力骤然注入,玉符瞬间亮起柔和却又稳定的白光,符文在光华中流转,仿佛活了过来。
他语速极快地将妖兽潮的伤亡数字、这次堪称逆天的收获,以及可能遭遇的劫杀风险一一说明,最后几乎是咬着牙强调。
“速请老祖亲自前来接应,迟则生变,恐有灭顶之灾!”
话音刚落,玉符“嗡”地一声轻颤,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冲破云层。
朝着七千多里外的平阳谷方向疾驰而去,像一颗流星,载着平阳谷的命运。
平阳谷深处,云雾缭绕的主峰之巅,一座古朴的石殿掩映在苍松翠柏间,殿顶的琉璃瓦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掌门杨迪正坐在殿中,指尖摩挲着一枚莹润的玉简。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谷中近月的灵矿产出,眉头微蹙,似乎在为某处矿脉的减产而忧心。
突然,一道白光穿透殿门,如同一道闪电般悬浮在他面前。
杨迪抬头,看清是传讯玉符,眉头皱得更紧。
这个时候,俞南丰不是应该在前线处理战后事宜吗?
他屈指一点,玉符化作点点光屑融入空气中,俞南丰急促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战场的硝烟味。
当听到“折损十七万三千六百二十四人”时。
杨迪手中的玉简“啪”地一声掉在案上,脸上的从容瞬间被惊愕取代,瞳孔猛地收缩。
“竟没想到,我们平阳谷在这次的妖兽潮之中,竟折损了这么多人……”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
十七万,这几乎是平阳谷近百年积累的纳气境修士总和。
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亲自看中的好苗子,本有望在十年内冲击四象境,成为谷中的中流砥柱。
一想到那些鲜活的面孔就此消失,他的心就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掌门,何必如此忧心。”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大长老楚安明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缓步走了进来。
楚安明手掌微微一抬,玉简就落在了他手里。
作为平阳谷的大长老,他自然可以毫无顾忌的观看玉简。
他须发皆白,脸上的沟壑如同谷中纵横的溪流,沉淀着岁月的痕迹,眼神却矍铄如少年,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清明。
“咱们平阳谷这次折损的人的确是多了一些,但你细想,四象境的强者不过受了点轻伤,根基未动,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走到案前,将那枚玉简轻轻放在杨迪面前,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至于那些损失的纳气境修士,最多几十年时间就能弥补回来。”
“要知道,咱们这次收获的妖兽尸体,可是前所未有的多。”
楚安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几分欣慰。
“七八十万头妖兽,从纳气初期到千夫长级都有,光是雷电蛇的内丹就攒了满满三大箱。”
“这些东西,不仅能弥补这次的损失,还能让咱们平阳谷的实力上升好几个台阶。”
“说不定,用不了百年,咱们就能培养出五位以上的四象境强者!”
杨迪闻言,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拿起案上的灵茶,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
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让他纷乱的心绪平静了些。
“大长老说得没错,是我太急了。”
他刚才只看到了眼前的损失,却忘了俞南丰最后提到的那笔足以改变平阳谷命运的收获,“这次,咱们平阳谷可算是真真切切吃了个饱。”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殿外云雾缭绕的深处,那里是平阳谷的根基所在。
“我这就去请老祖出关,这么多的收获,必定会让周边那些势力红了眼,怕是连那些隐在暗处的家伙也会蠢蠢欲动。”
“只有老祖出手,才能确保这泼天的机缘安然回到咱们平阳谷,万无一失!”
说罢,他整了整衣袍,快步朝着主峰后山那片终年被紫气笼罩的禁地走去。
那里,是平阳谷最后的底气,也是他们敢在这乱世中立足的根本。
云雾在他身后翻涌,石殿里只剩下楚安明一人。
他望着杨迪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案上那枚灵矿玉简。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这次,该轮到我们平阳谷压你们一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