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心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三少爷,你回来了?”
冷彦尊将外套脱去,容心立刻上前接过来,放在臂弯处,然后退下。
冷彦尊高大的身影坐在了姜锦音身边,他一坐下,感觉宽大的沙发都变小了。
姜锦音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放在身侧,坐姿都变得僵硬起来。
电视上依然在播放着新闻,冷彦尊瞥了一眼姜锦音的肚子:“还有六周就可以生了。”
姜锦音轻轻“嗯”了一声:“孩子生完,我就可以走了吧?”
她小声地问了一句,其实也想知道孩子生完,他会不会折腾她,或者要她的命。
她不知怎么了,心里有一种预感,也许这个男人不会杀她。
可能日积月累的相处,让她心里多了一丝对这个男人的直觉。
她在等冷彦尊回答,可是冷彦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在盯着电视看。
姜锦音攥紧了肚子上的布料,又紧张了起来。
这时,冷彦尊忽然开口:“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别想那些没用的东西。”
姜锦音撇撇嘴,有些不满。
可恶,这男人之前老是吓唬她说要把她弄死,现在还怪她想没用的东西。
男人怎么都这样,给个准话不行吗?
这几个月冷彦尊没有骂她,没有折腾她,以至于她对冷彦尊积累了那么一丢丢的好感,这下全没了。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而是坐在一起安静地看新闻,这好像是认识这个男人以来的第一次。
此时,新闻上正在播放一个社会新闻:“有歹徒持刀报复社会,目前已经有三死五伤!”
主持人说:“有知情人士透露,李某是农民,因土地问题和村里同乡发生争执,告上法院败诉,于是心生歹意。在此,我们表示强烈的谴责,有任何冤屈都可以用司法手段解决,人间有温情,任何苦难都不能成为变坏的借口。保持正直善良,维护社会秩序,是每一位民众应尽的责任,民众应该相信国家,相信法律,共创美好未来。”
画面一转,新闻上面记者采访专家,专家仰着头,高傲地说:“公平是自己争取的,自己强大了,有能力了,才有公平。没有能力的人凭什么得到公平?”
“呵呵。”冷彦尊忽然笑了起来,充满了不屑,“真是太虚伪了,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吹嘘司法公平,一会儿又理直气壮的宣扬不公!所以人就该坏,凭什么受苦受难还要善良?社会不给老实人一个公平,那老实人就给社会一个公平,全部都杀光,没有会冤死的!”
姜锦音:“……”
他戾气真重!
这时,另一个女性主播说:“这世界上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可是他们依然选择善良正直,坚决反对任何暴力行为!”
“哈哈哈哈。”冷彦尊笑得更大声了:“现在这新闻是人看的吗?正直你个头,伪君子最喜欢拿这种恶臭的鬼话来道德训诫。要求不幸的人善良正直,可自己却背地里捞尽了好处,败坏这个社会,还理直气壮的要求别人承受不公。”
姜锦音看冷彦尊似乎被气到了,小声的开口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报复社会的人是苦难者,也许他是因为败诉,冲昏了头脑呢?”
“姜大小姐。”冷彦尊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他,“你去过乡下吗?你见过那些面朝地背朝天,浑身臭汗的农民吗?你知道他们一年的收入多少吗?靠种地根本喂不饱他们的肚子,所以他们只能进城务工,还要被自己的国家歧视,孩子都不能在城里的学校上学,只能去上所谓的农民工学校。他们一个月只有几十块钱的养老金,还要随时面对掌权者对他们的土地侵占,把他们家人打死都不用负责因为有钱有势可以为所欲为,什么公正都是扯淡!什么强大了,有能力才能谈公平,只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特权阶级,为了剥削他人找的遮羞布。因为一旦实现真正的机会公平,他们离了关系背景,根本就没有竞争力。”
姜锦音被冷彦尊的这一连串话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家里是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她也从来没有去农村真正的生活过,不知道那里的生活。
她只是有时候看一些纪录片,觉得那里很穷很可怜而已。
有些地方似乎还在用人工种植,用牛犁地。
姜锦音忍不住说:“这个社会是不公平,没有办法,可是既然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无论遇到什么事,自己尽量对别人公平,如果每个人都这么做,也许这个社会就会慢慢的修正过来。”
冷彦尊:“既然这个社会不给苦难者公平,那么苦难者凭什么要给这个社会公平!”
姜锦音:“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想要报复社会,为什么不把这股劲用在真正的仇人身上,为什么要去杀路边那些无辜者?”
冷彦尊不屑道:“社会是一个整体,有谁是真正无辜的?谁没有漠视过这个世界的苦难?谁没有私心?不找仇人报复,是因为他们在报复社会,而不是造福社会!在他们受苦受难的时候,社会视而不见,理直气壮的说这个社会本来就不公平,自己不行别怪环境。然后,掌握一点权力的人都能把你踩在脚下摩擦,打的头破血流,你还得下跪叫爷爷。等你上了法庭,你却发现他妈的欺负你的人,一个个都有背景,你是受害者,最后却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最后等你忍无可忍,变成了杀人犯,然后这个社会马上变得正义了起来,怪你向弱者挥刀。可你是弱者被欺负的时候,这些正义人士在哪里?”
姜锦音:“……”
冷彦尊接着说:“没错,冤有头,债有主。这个社会就是欠债的。”
姜锦音气的脸都红了:“你……”
“很气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冷彦尊在笑:“你不是说社会本来就不公平,既然这样,杀人犯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再可恨,也掩盖不了这个社会很肮脏!法律不是用来保护弱者的,而是用来扞卫掌权者。杀一个人是罪犯,可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挑起战争,酿成饥荒,害死了几百万,几千万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还会被捧上神坛!”
姜锦音反驳道:“真的不用付出代价吗?我怎么记得希特勒自杀了?”
冷彦尊:“那是因为他失败了,他要是成功,他就会被封为德意志的伟大英雄!希特勒是自杀了,可是斯大林可没自杀,历史上那些害死一堆人的政客,独裁者,寿终正寝的一大堆,你可别只挑那几个倒霉的说。你应该说说那些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但却悲惨死去的好人。你说不出来,因为这些人连名字都不配有,他们在被屠杀的尸体里,在饿死的荒野里,他们甚至不配成为一个统计数字。”
姜锦音握紧了自己的肚子:“你也太极端了吧,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正义的,在某些时候,人性会散发出光辉。历史上……”
“别跟我谈什么历史,史书都是编的,还不如狗写小说真实!什么正义战胜邪恶,都是屁话,虚伪的正义比纯粹的邪恶还要肮脏万倍!伪君子只会站在温暖的天堂,要求那些地狱里的苦难者正直善良!可如果没有地狱哪来天堂?没有天堂又哪来地狱?”
冷彦尊忽然站了起来,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我这辈子最恨满口正义道德的伪君子,如果你再跟我说屁话,就算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也不会心软!这世上能怀孕的女人可不止你一个!”
他似乎,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姜锦音咬紧唇,眼泪掉了下来。
这男人怎么这么过分?
“姜锦音,别装了!你也憎恨那些伪君子,要不然为什么上次我随口说了一句你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你气成那个样子,你不就是憎恨别人动不动就道德审判!多少人利用受害者的苦难,标榜自己三观正,用更残忍的手段折磨受害者,吹嘘反斯德哥尔摩,当了婊子又立牌坊,还有一堆白痴追捧,简直恶臭极了!”
冷彦尊像是疯了一般,情绪瞬间如火山般爆发:“这些人自诩三观正的狂魔,真的是为了正义吗?只是为了自己利益和快感,而不是为了那些苦难者!伪君子知道向谁挥刀不用付出代价,还能收获名利,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草台班子,什么货色都能碰上天!真正大行其道的,不是三观不正的人,而是被乌合之众捧上天伪君子!”
姜锦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艰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要回房间了,我要回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
容心赶忙上前扶着她,一脸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