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五天以前,可萨勃勃让最信任的科萨陀带着两个死士夜探明营,历经九死一生才终于带回了消息,原来塘州的援军在雉鸡峡遭遇谭威伏击偷袭惨败,可萨巴图大汗也命丧当场了。
这个消息像块巨石砸在可萨勃勃心上,他整整一夜没合眼,他感觉一切都完了,可萨完了,蓝池也完了,帐里的羊油灯烧到天明,灯芯结了厚厚的灯花。
“谁也不准说出去!”
可萨勃勃对着科萨陀低吼,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决定封锁消息,顶住蓝池城里可萨人的最后一口气。
“谁敢走漏半个字,我割了他的舌头!”
他清楚一旦士兵们得知援军没了,大汗也死了,这城不出三天就得塌。
可萨勃勃强作镇定,每天依旧按时上城巡视,用最凶狠的眼神扫视着士兵,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心里的恐慌。
他严禁任何人出战,哪怕明军在城下骂阵,也只当没听见。夜里他常常站在西城墙,望着下面的清河发呆,科萨陀已经备好了十几艘小船,都藏在城墙内侧的暗格里,只要把船推下去,就能顺着清河主流逃走。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走这一步。”
可萨勃勃对着河水喃喃自语,他还想再撑撑,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城外早已成了联军的天下,明军士兵们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巡逻时脚步轻快,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响亮。
曲延超正组织士兵们进行轮战练习,每天挑出一队人,对着城墙的不同位置发起模拟进攻。
“盾手跟上!长枪手注意掩护!”
他站在指挥台上,嗓子喊得有些沙哑,却依旧精神头十足。这种练习式的攻城,既能保持士兵们的战斗力,又能试探城里的防守,简直一举两得。
谭威的日子倒是清闲了不少,他每天吃完早饭,就牵着那匹辽东战马去清河岸边溜圈,马蹄踏在草地上,发出“哒哒”的轻响,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渐渐放松。
溜完马他就背着双手在各军营里转悠,有时候站在圭圣军的骑兵训练场边,看他们练习冲锋阵型;有时候走到独立军的帐篷外,听里面传来的说笑声。
“谭总督来了!”
独立军的士兵们看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谭威笑着点头,目光落在他们的装备上,独立军的骑兵们已经换上了圭圣军淘汰下来的铠甲,虽然有些旧,却比他们原来的皮甲结实多了。
那些从可萨人手里缴获的战马,也大多补充给了独立军,一匹匹膘肥体壮,让骑兵们宝贝得不行。
“这些马可得喂好。”
谭威拍了拍一匹黑马的脖颈,对着旁边的士兵笑道。
“下次冲锋能不能胜,就得靠它们了。”
士兵们纷纷应和,帐篷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下来,落在士兵们的脸上,也落在那些崭新的铠甲上,闪着耀眼的光。
徐悠站在独立军的训练场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昨天夜里,两个士兵偷偷溜出营地劫掠附近的牧民,还打伤了劝架的同伴。
这种违纪行为,在军纪严明的圭圣军里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把他们带上来!”
徐悠的声音像淬了冰,让周围的士兵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两个违纪的士兵被按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求饶。徐悠拔出长刀,寒光一闪,手起刀落,两颗人头滚落在地。
“谁再敢违反军纪,这就是下场!”
他对着队列嘶吼,声音在训练场上回荡。士兵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眼里满是敬畏,没办法,要想短时间缩短与圭圣军的差距,军法需要从严。
处理完违纪军士,徐悠借着围城的间隙,开始按圭圣军的标准训练独立军。
“队列看齐!步伐一致!”
他亲自示范着动作,独立军的士兵们努力模仿着,铠甲的碰撞声渐渐变得整齐,队形也有了些模样,可徐悠心里清楚,这远远不够。
他看着士兵们挥舞长枪的动作,虽然装备换上了圭圣军淘汰下来的铠甲,队形也练得像模像样,但真要上了战场,战斗力恐怕还是差一大截。
战术思想跟不上,实战经验更是匮乏,这些都不是靠模仿就能弥补的。
“看来,还是要经过一场血战,才能真正成军,不沾血的军队,训练的再好也缺点什么。”
徐悠心里暗暗想道,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担忧。
就在独立军紧锣密鼓训练的时候,谭威在联军大营里宣布了一个重要消息——成立西北联军野战医部。
“圭圣军军医官吕智安,任医部主官,享参将官职、副总兵待遇!”
谭威的指令下达后,营里就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各军都可以派军士去医部学习,这对提升军队的医疗水平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毕竟谁都想提高存活率。
吕智安在圭圣军里早就名声在外,以前他就特别注重消毒和杀菌,每次处理伤口,都要用煮沸的烈酒清洗器械,用烧红的烙铁烫过伤口,这大大降低了战伤的死亡率。在军中,吕军医的威信甚至不亚于一些将领。
以前部队里的医疗体系太落后了,伤员都分散在各个营里,药材和医生也都是各用各的,造成了很大的资源浪费,虽然谭威的军队在军事医疗上已经大大优于这个时代,但是他仍觉得不够。
这次借着成立野战医部的机会,他向朝廷要来了医学博士和一大批药材,就是想彻底改变这种状况。
医部刚成立的时候,收治了数百名伤员,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一些二把刀大夫们忙得脚不沾地,药材的分发也杂乱无章,还有些伤员因为疼痛不停地嘶吼,让整个医部都显得乱糟糟的。
吕智安却很有耐心,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医生分工,划分出不同的区域收治轻重伤员,还亲自给军士们示范如何护理伤员。
没过几天,医部就渐渐稳定了下来,伤员们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呻吟声也少了许多。
聂超彬这些天一直没闲着,他常常跑到圭圣军的训练场边,默默地观察他们的训练。
看着圭圣军士兵们熟练地变换队形,精准地执行战术指令,还有那些精良的装备,他心里泛起了许多想法。
以前他总觉得骑兵冲锋、步兵列阵就是打仗的全部,可看到圭圣军的火铳队能在百米之外精准地射杀敌人,他忽然意识到,随着武器的迭代,战术也必须跟着改变了。
聂超彬越看越觉得收获颇丰,同时也感到一阵自愧,自己以前的想法太狭隘了,总觉得自己带兵已经算是明军里的拔萃者,如今一看圭圣军的战备和理念,自己却也如井底之蛙般肤浅。
不过他对这个新成立的野战医部却不怎么看好,在他看来,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自有天命,再好的医生也不能把死人救活。
所以当医部成立的消息传来时,他只是不紧不慢地把营州军里三十多名重伤员送了过去,至于那些轻伤的,就让他们自己在营里养着。
“谭总督这心思是好,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聂超彬对着身边的亲卫嘀咕道,亲卫也没接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聂超彬望着医部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对不对,但心里始终觉得,军人的价值,终究是在战场上体现的,而不是在病床上。
营州军的三十多名重伤员被送进野战医部时,个个脸色惨白,伤口处的布条都被血浸透了,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
军医们见状,立刻忙碌起来。他们先用煮沸过的烈酒仔细清洗伤员的伤口,那钻心的疼痛让伤员们忍不住龇牙咧嘴,却没人敢哼一声。
清洗干净后,医生们又换上了特效药膏,那药膏抹在伤口上,原本火辣辣的疼痛竟减轻了不少,最后用煮沸消毒过的绷带将伤口层层包裹起来,这些都是常规操作,只有那些消毒细节其实才是保命的关键。
虽然伤口还没有痊愈,依旧隐隐作痛,但当医生们检查完后,肯定地告诉他们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能好起来时,这些伤员还是十分信任的。
他们在营里时,都以为自己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没想到在医部里得到了这么好的救治。
仅仅三天的时间,就有好几个人能拄着拐杖站起来了,虽然走起来还摇摇晃晃,但这已经让他们欣喜若狂。
谭威听说了这些情况,特意到医部去看了看,他看着医生们在简陋的条件下为伤员处理伤口,虽然手术器械很简单,甚至有些还是临时找来的替代品,但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
他心里暗暗点头,觉得这个野战医部真是没白建,至少能减少很多因为伤口处理不当而导致的死亡。
以前在战场上,多少士兵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而是因为伤口感染,最后痛苦地死去。现在有了这个医部,就能把这些兄弟从鬼门关拉回来不少。
聂超彬第三天也去了医部,当他看到那些昨天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重伤员,今天竟然能坐起来聊天,甚至还有人能下地走动时,他愣住了。
这些伤员脸上有了血色,眼里也有了神采,和昨天送过来时简直判若两人。他原本以为医部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可眼前的景象让他不得不改变了看法。
原来医生真的能创造奇迹,不是所有的生死都由天定。他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固执了。
聂超彬走出医部,远远望见清河边,谭威正牵着马溜达,杨威站在他身边,似乎在听他布置任务。
谭威的亲卫把控好距离,保证总督的人身安全和信息安全,这是多次磨合历练的结果,很专业。
“盐州那边,现在是内附的蒙人在经营,他们表面上归顺朝廷,暗地里却和一些可萨、和硕特都有勾结。”
他拍了拍杨威肩膀,目光转向远方。
“我让你率领五百人,扮成流贼,去吉州一带烧杀抢掠,把那里的局面搅乱。”
杨威闻言眼睛一亮,他就喜欢这种刺激的任务,况且为谭威干脏活,今后不死便是大富贵,值得赌一把。但他还是有些疑惑,挠了挠头问道:
“总督,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引起马昌乐的怀疑?他虽然是西蒙古人,但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要是被他发现了,怕是会捅到朝廷上去。”
谭威摇了摇头,语气交心的道:
“马昌乐这个人,心思深沉得很,做到这个高位,早已没有部族概念,只有利益,咱们必须小心行事。你们行动的时候,一定要隐秘,绝对不能打出圭圣军的旗帜,要让别人看起来就像真的流贼一样。”
看着杨威似乎在想些什么,谭威又补充道:
“遇到大队的官兵,就赶紧跑,别和他们硬碰硬;要是遇到小队的,就把他们吃掉,一个活口也别留。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被俘,一旦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杨威听着谭威的叮嘱,心里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他挺直了腰板,郑重地抱拳道:
“总督放心,属下保证依着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规矩行事,绝对不会落下把柄。”
他跟着谭威这么多年,这种灵活机动的战术早就烂熟于心,知道什么时候该冲,什么时候该撤。
谭威看着杨威的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杨威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召集人手,谭威又叮嘱了一句:
“记住,别贪功,稳妥第一。”
杨威回头笑了笑:
“属下明白!”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要走。
突然谭威叫住正要转身离去的杨威,眉头微蹙,语气比刚才更加凝重:
“还有件事,你得记牢了。”
他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
“回去之后,对内联军就宣称是回援沙城,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们的真实去
杨威脸上的疑惑瞬间褪去,正色道:
“总督放心,属下明白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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