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强立刻在心里盘算起来，圭圣军五千人，独立军三千人，黑虎营沙城军四千人，加起来一共一万二千人，每五十人一幅，需要二百余幅。
他连忙答道：
“回都督，算下来共需二百多幅。”
谭威嗯了一声叮嘱道：
“让秋景务必挑选质量好些的棋子和棋盘，别用那些粗糙易损的，毕竟是要在军中长期使用的。”
文强应下后，心里却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
“都督，军中大多是出身农家或猎户的军士，会下棋的人少之又少，一下子买二百幅，会不会太多了？怕是很多都会闲置在那里，白白浪费物资。”
他实在想不通，都督为何突然要在军中大规模推广围棋，这与行军打仗似乎并无关联。
谭威早已料到他会有此疑问，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你不用担心没人会下，从今日起，我任命你为圭圣军围棋总教头，你先从各营挑选二十个机灵些、愿意学棋的军士，亲自教他们下棋，等他们学会了，再让他们回到各自的营伍里，教其他军士。”
他思忖一下，继续说道：
“我还计划在明年春季举办一场‘圭圣军围棋联赛’，让各营各伍都派队伍参赛，赢了的还能给些奖励。”
说到这里，谭威解释起这么做的用意：
“你之前也说，军士闲时最易生事。让他们学围棋，
一来能让他们闲下来的时候有事可做，不至于无所事事惹麻烦；
二来，围棋虽说是消遣，但也属于文化范畴，棋子的摆放、棋路的规划，都有其章法，军士们在学棋的过程中，也能慢慢接触文化知识，不知不觉间就能为军队普及文化，比单纯让他们背书识字要容易接受得多。”
文强听完这番话，瞬间领悟过来，都督此举看似是推广围棋，实则是一箭双雕，既解决了军纪松散的问题，又能潜移默化地提升军士的文化素养，真是高明。
他心里对谭威的敬佩又深了几分，连忙拱手应道：
“属下明白了！定不辜负都督的托付，把围棋教学和联赛的筹备工作做好，确保能达到都督预期的效果。”
谭威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先下去准备采买和挑选军士的事宜。
文强离开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谭威独自坐在石桌旁，目光望向合卢寺大殿里供奉的佛像，思绪渐渐飘远，开始思索圭圣军的精神力量来源。
这些年，圭圣军南征北战，从静海到巨鹿，再到西北，之所以能屡战屡胜，除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更重要的是有一股凝聚人心的精神力量。
可这股力量究竟来自何处呢？
他仔细回想，圭圣军近年的征战，无论是抵御满清蒙古，还是对抗可萨人，皆师出有名，要么是为守护百姓，要么是为收复失地，军士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才有了奋勇杀敌的动力。
可仅仅靠 “师出有名”，似乎还不够，一支强大的军队，需要一面鲜明的旗帜来统一全军思想，让所有军士都明白，他们不仅是在为生存而战，更是在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战。
这面旗帜，或许是一种信念，或许是一种理想，能让军士们在疲惫时找到支撑，在迷茫时看到方向。
谭威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在棋盘上无意识地滑动着棋子，心里暗暗琢磨，该如何为圭圣军树立这样一面旗帜，让这股精神力量更加牢固呢？
谭威坐在合卢寺的院子里，目光虽落在棋盘上，思考着如何树立军魂，思绪飘向了未来的历史走向，他清楚自己身处的时代暗流涌动，大明王朝已是风雨飘摇，后续的历史节点。
吴三桂降清、李自成进京、南明政权建立，每一个都可能改变天下格局。
他忍不住设想，若历史真按原轨迹发展，日后吴三桂掌控兵权后，依旧选择与满清媾和，引清军入关，那圭圣军便有了明确的作战旗号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这面旗帜既符合民族大义，又能唤醒百姓与军士的家国情怀，届时无论是招募兵源，还是凝聚人心，都会事半功倍。
可他又转念一想，历史或许会因自己的到来而改变，若吴三桂没有降清，反而坐视李自成推翻明朝后，趁机独揽大局，以军阀身份拥立一个傀儡皇帝，建立起自己的势力，那南明那些昏庸无能的官员，根本不是吴三桂的对手。
届时圭圣军若想与之对抗，便只能打出 “清君侧” 的旗号，可 “清君侧” 终究只是针对权臣，缺乏民族大义的支撑，号召力远不如 “驱除鞑虏”，作战的威力也会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谭威的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愈发觉得，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他在心里默默定下计划，要在崇祯十五年底至十七年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抓紧增强营州与蓝池城的实力，营州要建好黑虎营，发展军用牧场与煤矿，实现自给自足。
蓝池城则要扩大铁匠营规模，提升雪花甲等军械的生产能力，同时稳定商贸，保障物资供应。
除此之外，更要强化圭圣军的凝聚力，让这支军队不仅有精良的装备，更有坚定的信念。
他要为未来的战争寻找一个师出有名的理由，最好能在不公然反叛的前提下，适当剥离对皇权的依赖，增强军队的民族性。
让军士们明白，他们守护的不仅是腐朽的明朝廷，更是华夏的土地与百姓，这样才能在未来的乱世中，成为真正的中流砥柱。
回想起方才与文强下棋时提及的围棋推广，谭威又联想到现代军队常用的体育比赛，通过竞技活动既能锻炼士兵体能，又能增强团队协作与集体荣誉感。
他心里渐渐有了新的想法，等蓝池城与营州城的局势彻底安定后，便在军中广泛开展各类体育比赛。
射箭比赛能提升军士的射击精准度，马术比赛可增强骑兵的骑术水平，摔跤、举重等项目则能锻炼士兵的力量与耐力，这些比赛既贴合军事训练需求，又比枯燥的操练更易让军士接受。
他还计划每年举办一场综合性的军事运动会，让各营各伍都参与其中，设置奖项激励优胜者，这样既能以赛代练，提升军队的整体战斗力，又能通过竞技中的协作与竞争，进一步凝聚人心，让圭圣军成为一支更有活力与凝聚力的队伍，这样先树立集体意识，在慢慢考虑如何制定思想纲领。
谭威在院子里反复琢磨着赛事的具体安排，比如射箭比赛该如何设置距离与靶纸，马术比赛是否要加入障碍跨越环节，运动会的奖项该用物资奖励还是荣誉勋章。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手指不自觉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仿佛已经看到了军士们在赛场上奋勇拼搏的场景。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亲卫的脚步声，亲卫走到谭威面前，恭敬地说道：
“都督，浣织局的古零姑娘来了，她说给您送洗好的衣服。”
谭威抬头望去，只见亲卫身后跟着一个女子，正是古零，古零长相普通，甚至称得上丑陋，却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裙，手里捧着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包，里面正是谭威之前送去浣织局清洗的衣物。
之所以让古零来送衣服，也是有缘由的，此前军中亲卫负责洗衣，可他们大多粗手粗脚，洗过的衣服要么残留着污渍，要么被搓得变形，穿起来很不舒服。
直到浣织局成立，由古零等女子负责衣物清洗，谭威才穿上了细心清洗、熨烫平整的衣服。
古零虽容貌不佳，却做事极为认真，每次清洗衣物都会仔细去除每一处污渍，晾晒时也会小心整理，避免衣物损坏。
谭威对这种细致的态度十分认可，便特意交代亲卫，让古零亲自把洗好的衣服送来。
古零走进院子里，声音略显局促地说道：
“都督，您的衣服洗好了，请您查验。”
她因容貌问题，平日里很少与人接触，面对谭威这样的高位者，难免有些紧张，头微微低着，不敢直视谭威的眼睛。
古零没有注意到谭威的失神，她站在合卢寺院子里，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迟疑。
她虽按吩咐前来送衣服，却仍有些忐忑，毕竟眼前的人是掌控蓝池城的都督，是传闻中从可萨人手中夺取城池的 “强者”，而自己只是战败后苟活的可萨女子，身份的悬殊让她脚步迟迟不敢挪动。
一旁的亲卫见她只是开口却驻足不前，以为她是故意拖延，便压低声音喝斥道：
“都督还在等着，你磨蹭什么？还不快过去！”
这声喝斥让古零身子微微一颤，连忙收敛心神，定了定神，才抱着布包不紧不慢地朝着谭威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很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乱，可握着布包的手指却悄悄收紧，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谭威坐在石凳上，看着古零一步步走近，待她走到面前，便自然地伸出手接过布包，指尖触碰到衣物的瞬间，便能感受到布料的柔顺，显然是经过了细致的清洗与晾晒，没有丝毫粗糙的触感。
他轻轻翻开布包，看着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抬头看向古零，温和地问道：
“这些衣服都是你洗的？用的是什么方法，能洗得这么干净柔顺？”
古零听到问话，心里稍微放松了些，她微微低头，声音轻柔却清晰地答道：
“回都督，这些衣服是我洗的。洗衣本就是我们女人常做的事，用心洗，自然能洗干净。”
她没有过多解释具体的清洗步骤，只觉得洗衣是分内之事，无需特意炫耀，可话语里却透着对这份工作的认真。
谭威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却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之前就怀疑，古零擅长化妆，观察过几次后，以后世的眼光确实发现了些许破绽。
谭威对此曾计划让杜风正安排她去军情营，将化妆术传授给负责侦查的军士，以便军士们通过化妆更好地隐藏身份执行任务。
可如今过去许久，却没听到杜风正提及此事，也没见古零去军情营，他不禁有些疑惑，杜风正为何没按计划让她去军情营传化妆术？
想到这谭威又下意识地看向古零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却发现她脸上的妆容十分淡，几乎难以分辨妆迹，不仔细看，还以为她是素面朝天。
这让谭威不由得联想到后世的现代手法变装，那种能巧妙掩盖自身特征、却又不显得刻意的化妆技巧，与古零此刻的妆容竟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他看向古零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语气也多了几分暖意：
“洗这些衣服想必很费力吧，尤其是我之前穿的那件铠甲内衬，沾了不少油污，辛苦你了。”
古零听到这番话，心里猛地一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开始发病，自从蓝池城被攻破，她的人生便彻底改变，从前她是可萨贵族家中受宠的娇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边的人都对她恭敬有加。
可城破后，她因容貌普通，甚至被人嫌弃丑陋，成了圭圣军军士眼中 “战败者” 的代表，平日里常被军士们随意喝斥，早已许久未曾听过这般温和的问候。
谭威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她的心底，让她眼眶不由自主地泛起雾气，眼泪险些就要掉下来。
她连忙低下头，掩饰着眼眶里的湿意，心里却五味杂陈，理智上她知道谭威是攻破蓝池城、夺走她家园的 “魔头”，可情感上，她却恨不起来。
在这西北战乱频发的年代，本就是强者为王，可萨人战败后，她们这些女子没有选择激烈反抗，而是为了生存顽强地留在蓝池城。
如今的蓝池城，军士与百姓各司其职，商贸渐渐恢复，可萨女子也能安稳生活，城中氛围已渐渐趋于和谐，这样的日子，远比战乱时的颠沛流离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