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坠地,发出的声响几乎震破崔琰耳膜,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父亲,我知道你舍不得小弟,我也舍不得!但是如果小弟不死,云濯带着他告到皇上跟前,我和小九儿就会遭殃!
“暗杀当朝王爷,是什么大罪,父亲应该也很清楚!纵然皇上现在宠爱我和小九儿,但是暗杀王爷,却不是后宫的事情,它是前朝的事情!
“那些朝臣一定向皇上死谏,要皇上惩治本宫,惩治崔家!一旦本宫和崔家被惩治,小九儿的地位也将不保!
“父亲,您想要崔家和本宫扶摇直上,还是要小弟的命?您选!我做女儿的,听父亲的!”
崔琰嘴唇不断抖动,脸色煞白煞白的,半晌他才道:“杀死你小弟,然后呢?”
贤妃深吸口气,道:“我已经叫小弟的贴身侍卫,回到小弟院子里去了,他浑身是伤,我们再找一群人洗劫小弟院子,趁机杀死几个下人。
“我先一步入宫,向皇上告状,说云濯新婚之夜暗中派人来崔家闹事,劫走小弟,为的是给他的王妃叶青雪出气!
“叶青雪和小九儿水火不容的事情,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皇上会相信的。”
崔琰道:“若是如此,大可不必杀死你弟弟啊!只要我们反咬靖王劫人,有皇上出面之后,云濯便不得不放人了!”
贤妃道:“小弟养尊处优,他能受得住酷刑吗?若是云濯或者叶青雪使阴谋诡计,让他说出真相,该如何?只有死人的嘴巴才能紧闭!否则我们永远危险!
“而且,只有小弟死了,才能让人相信,真是云濯趁新婚之夜,把小弟抓走的事情!”
崔琰嘴唇依旧颤抖得厉害。
不一会儿,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就这么一个嫡子,实在是舍不得!
贤妃道:“父亲选择吧,不管父亲怎么选择,女儿都听父亲的!现在女儿与小九儿,还有崔家的荣华富贵,全都捏在父亲手中了!”
贤妃话是这么说,但已经心硬如铁。
她想得很很明白了。
即便今晚上没能杀死云濯,明日也可以用她弟弟的命,去将云濯弄死。
从而为小九儿铺平通往储君之位的路。
“你弟弟他……他至今都还没有娶妻!”崔琰哭了,身体佝偻着往地上蹲去,捂住脸,眼泪还是从指缝间溢出来。
贤妃上前去,也蹲下来,纤纤素手落在崔琰的肩膀上:“父亲,往后小九儿就是您的儿子。而且除去小弟,您还有其他亲生儿子不是吗?庶出也是儿子。”
崔琰哭得更厉害了,身体一颤一颤的,快要厥过去。
但是贤妃明白,父亲这样一哭,就代表父亲赞同了她的提议。
事不宜迟,必须迅速找人,来洗劫小弟的院子。同时安排她的眼线,在靖王府下手,弄死她弟弟。
早在靖王府建立之初,要往靖王府送内官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的人手安插进去了。
等到这些事情都忙完,她还要等待靖王府的眼线给她送消息过来,只要确定小弟死了,她将立即回宫,赶在云濯和叶青雪入宫之前,向皇帝告状!
这一次,云濯死定了,作为新妇的叶青雪,就等着为云濯陪葬吧!
……
靖王府院子里。
崔家小公子被云濯擒住之后,那些杀手见势不妙,能撤退的全都撤退了。
他们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云濯将崔家小公子的蒙面巾挑掉之后,眉梢挑了下,既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贤妃想要帮助九皇子夺嫡,就必定要杀死他;但是贤妃居然让自己的亲弟弟带队前来,实在叫人意外。
这么看来,贤妃没有想过会输,所以才让亲弟弟带队吧?
“胆敢暗杀王爷,你们崔家死定了!”庄信恶狠狠地说道,这些人实在太讨厌了,非要在他家主子的新婚之夜动手!
新婚之夜啊,人一生能有几个新婚之夜?
结果弄得王府到处都是血,都是死人,真想将这些人大卸八块!
庄信问:“殿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崔家小公子一旦被送到皇帝跟前,贤妃、九皇子以及崔家,都会遭到重创,即便不死,短时间内也将彻底失去夺嫡的机会。
云濯看向崔家小公子,和他差不多大的年龄,年轻的脸上布满血迹,眼底全是恐惧,身体在瑟瑟发抖。
云濯正准备说话,鼻翼之间的血腥味忽然变得无比浓烈,顷刻之间将他淹没了。
脑袋开始剧痛,仿佛两把斧子在里面捶打,一下一下的,疼得他瞬间汗如雨下。
他咬牙撑着最后的意志说道:“先把他关起来!任何人都不许私自探望!”
他知道自己体内的剧毒要发作了,除了头疼,那股血海又弥漫上来。
他目之所及,全是一片血红色,淹没他的脚背,他的膝盖,他的大腿,到他的腰身,然后是下巴,最后是嘴巴鼻子眼睛。
他整个整个被淹住了,呼吸困难,也许是幻觉,但在他的世界里,却是真实发生的。
“不要告诉王妃!”这几个字,从云濯的齿缝间挤出来,他逃也似的冲出院子,往旁边的林子冲去。
进去之后,他就开始用脑袋砸向树木,他很想控制自己,仅存不多的理智告诉他,等会儿还要洞房的,他不想带着满身的伤去见叶青雪。
但是太疼了,他无法不去撞树,似乎要把脑袋里那两把大斧子给撞出去。
还有窒息感……
他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他在地上打滚——其实在他看来,自己是在血海中死命挣扎,就好像溺水的人拼命挣扎,想要浮出水面一样。
庄信担心云濯出事,将崔家小公子交给底下的人,“按照王爷说的,带下去关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们是问!”
交代完了之后,他便追着云濯去了。
可是没有看到云濯的身影,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短时间内想要找到一个人,还是挺难的。
庄信想了想,又去安排人手把整个林子包围起来,这样的话,即便还有人想要暗杀云濯,也无法轻易进入林子里面去。
安排好了,他抬头看见冬白跟过来。
冬白道:“你家王爷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我跟你进去找他!”
想了想,冬白又解释道:“我们没告诉王妃,王爷毒发的事情,不想让她因此担心,也不想让她等太久。”
庄信感激无比:“多谢!”
两人一起进入林子。
冬白道:“关于你家王爷的这种症状,先前没让相思子开点药,缓解一下吗?”
庄信道:“开了药的,但是因为不能确定王爷中的什么毒,无法对症下药,所以相思子开的药效果不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冬白点点头,两人提着灯笼,分头寻找。
夜色寂寂,风吹细细。
叶青雪坐在喜房里,安静地吃过晚饭,便等待云濯归来。
为了晚上有力气怀上小宝,她虽然胃口不是很好,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不少。
她虽然没有出去,但也能听到外边发生了什么,云濯既然没有派人来找她,想必应付得过去。
冬白和秋深也没来告诉她什么坏消息,说明问题不是很大。
倒是邢嬷嬷被吓到了,叶青雪和春、夏二人不断安慰她,等到厮杀声止歇的时候,邢嬷嬷的脸色才好转。
接下来便是耐心等待云濯入洞房了。
但是云濯许久没有来。
春浅出去打探情况,说道:“外头很多血,还要收拾一下再回来。”
继续等。
夏绿又出去打探情况,回来说道:“王爷去沐浴更衣了,庄大人说他一身血腥味,怕冲着王妃了。”
叶青雪看她们二人的模样,并不见撒谎的痕迹,也就不怀疑。
可她不知道,冬白和秋深,把春、夏给骗了,就是不想让叶青雪担心。
而且云濯不是第一次毒性发作,她们以为云濯很快就能回来。
再者说,在叶青雪看来,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云濯不愿意带满身血腥味进来,她也能理解。
换做她,她也会这样做的。
于是又等。
但是又一刻钟过去了,云濯还是没有来,男人洗澡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而且,云濯应该很迫不及待和她洞房花烛才是,怎么会耽搁这么久?
风从窗外灌进来,九月初的夜晚,已经带了些许凉意,红烛摇晃了下,差点被熄灭。
叶青雪想到很多不好的情况,她噌地站起来:“我等不住了,我亲自出去看看,他是不是对付敌人的时候,受伤了,所以这么久才没有过来!”
云濯此时在林子深处。
脑袋的剧痛散去了,血海也渐渐消退,他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浑身都是汗水,脸上全是血痕,喜袍已经狼狈不堪。
“青雪还在等我!”云濯说着,撑着地面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下,他扶住身侧大树,却看到“叶青雪”就站在他对面。
穿着他熟悉的红嫁衣。
云濯愣了下,脸上浮出虚弱的笑,朝她走过去:“你等我很久了吗?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对面的“叶青雪”笑得温柔。
也慢慢朝他走过来。
但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喊他的名字:“云濯?”
云濯扭头去看,彻底愣住,怎么有两个叶青雪?且都穿着他熟悉的红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