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别人家怎么想的,在我们家,女儿比儿子吃香。以后你跟德海真成了,暖暖跟着我们,她也会和别的孩子一样有人疼爱。”
闻言,何爱玲浑身一震,眼眶又红了。
她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声音说了两个字:“谢谢!”
“都要成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李青香将暖暖递给陈富贵,目光炯炯地看着何爱玲,“我只想听你一句实话,你跟德海是真心实意的吗?”
陈德海担心何爱玲怂,要开口说话,被陈富贵呵斥住:“你闭嘴,让人家自己说。”
媳妇这么问,是在求证一件事,怕这没脑子的儿子被人欺骗。
呼吸了一口气,坐下来,何爱玲没急着回答,而是低声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我三岁时,妈妈去世了,半年后,继母进门,生了个妹妹,比我小一岁。后来又生了个弟弟,被我小四岁。
外公外婆,舅舅阿姨都跟家里断了来往,两家人因为妈妈的死意见很大,闹得不可开交。妈妈得的是搅肠痧,活生生疼死的。
那会儿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就记得妈妈嚎叫了一夜,最后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些事,她极少跟人提起,本来不想提的,只怕自己干巴巴回答一个“是”字,李青香会觉得她太敷衍,不可信。
既然她允许自己以后成为家里的一份子,那她的遭遇也可以说。不求他们怜悯,只希望看到自己的真心。
听了她的话,李青香觉得何爱玲的父亲挺无情,媳妇肚子疼都不送去医院,居然让人活活疼死。
还是人吗?
陈德海从没听她提起过往,忽然听见,心里更疼惜。三岁没了亲妈,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可想而知过的有多艰难。
陈富贵看何爱玲的眼神跟着变了,原来是个可怜孩子。
“外公外婆大骂父亲狠毒,舅舅阿姨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两家人彻底翻脸。父亲不让我见外公外婆家的任何人,他们也没想着来看我。
继母进门,妹妹出生,我被寄养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家。十七岁那年,爷爷过世了,奶奶把我送回来,十八岁我考上大学。
继母说没钱供我读书,是奶奶逼着父亲拿出钱来让我上大学。二十岁,奶奶去世,大学毕业,我被分配进县一中。
继妹没有考上大学,考去了卫校,成为一名护士,眼看要毕业,她指定去县人民医院。继母托人想把她塞进去,条件就是让我嫁给他们的儿子。
我不同意,父亲和继母逼着我答应,不答应就要去学校闹,让我身败名裂。嫁给谁不是嫁,我答应了,继妹如愿进了县医院。”
说到此处,何爱玲停顿了片刻,视线落在女儿暖暖身上。
眼底有泪光,再次深呼吸,将泪光逼退。
从她身上,李青香几乎能想像得到她经历的苦难。看得出来,她和前夫根本没有感情,纯粹是一场交易。
如果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最怕前夫哥跟她藕断丝连,毕竟人家夫妻俩之间夹杂着一个孩子。
如果没什么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陈德海到底是她的小儿子,看他这些年的表现似乎还不错,眼里心里还是有她的。哪怕再嫌弃,也不能表现太过,免得无意之间伤了他的心。
嘴上说不管他的死活,实际上不可能真的不管,结婚是大事,她得帮着掌掌眼。
只要他们夫妻和睦,相互爱慕,日子过的顺心如意就够了。
她和陈富贵不会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只会住在家里,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幸福生活。
陈德海第一次听何爱玲谈起她和前夫的事,以前她从来不说,也没人知道她前夫是谁,叫什么名字,她似乎连提都不想提。
“暖暖还没出生,她爸爸就去了深城,作为我们县代表去的。”何爱玲整理好心情,慢慢说道,“后来孩子出生,嫌弃她是个女孩,对我们母女俩不理不睬。
月子都是我自己弄的,前婆婆什么都不管,继母也不管,父亲更是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暖暖的爸爸从深城回来,连孩子的面都不想见,开口就是离婚。
我同意了,暖暖的爷爷奶奶用她要挟我净身出户,我也同意了,我们母女被扫地出门。
继母觉得我丢了家里人的脸,不让我在县城待着,找人把我调去了茶山中学,我也没意见。
巴不能够离他们远远的,我无权无势,不能为自己做任何事,但必须保证孩子的安全。”
陈德海义愤填膺:“你就是个傻子,为什么以前不跟我说这些?”
李青香瞪他:“跟你说有啥用?你能跑去深城将人打一顿是咋地?这种事就是心尖上的刀疤,说一次得耗费巨大的精力,才能不被再次伤害。”
“暖暖这么可爱,为什么他们不喜欢?就因为她是女娃娃?封建,愚昧。”陈富贵牵着暖暖的手,给她擦脸上不小心沾到的饼干碎屑。
何爱玲苦笑:“在他们眼里,不能生儿子的女人,不配做他们家儿媳妇。暖暖是个女孩儿,户口都不给报。
我想报,他们也不让,说会占用她爸爸名额底下的生育指标。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孩子到现在也没报户口,还是个黑户。”
“她爷爷奶奶是不是在你们县挺有社会地位?”李青香好奇地问。
“是!暖暖的亲爷爷是县财政局副局长,不然她爸爸也去不了深城,更不可能那么执着要生儿子。”何爱玲微微叹气。
“唉!”李青香同情地看着何爱玲,“你这孩子算是命运多舛,没了亲妈,被继母按着吸血,这又离婚带着娃,的确不如人意。
我问你,你真的愿意跟德海过一辈子?不嫌弃他咋咋呼呼?任性妄为?”
“妈!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差?”陈德海不满意老妈对他的评价,立即喊出声,“你冤枉我了,我多潇洒英俊,风流倜傥,就你不会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