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去,太和殿中只剩得姜远与赵祈佑,以及起居郎伍云鉴。
赵祈佑下了龙椅长叹一声:“明渊,朕实是憋屈!”
姜远自是知道赵祈佑所说的“憋屈”是指何事。
明明知道想要偷火药配方的是倭国藤原次郎,却是又不能揭穿,还得放他大摇大摆的离开,这换成谁不憋屈?
姜远也叹了口气:“陛下,暂且忍忍。
如今各国都与我大周面和心不和,都视我大周是一块肥肉,寻了破绽就想咬上一口。”
赵祈佑面现愤怒之色:“可是朕实在忍无可忍!北突与党西也就算了!小小倭国也敢欺我!实是可气!”
姜远道:“倭国与高丽就像癣疥之患,咱们要防备的其实是北突与党西,咱们若要破局,先平近国而后攻远,也可水陆齐进。
但目前而言,咱大周还打不起,一旦我大周先对一头饿狼动手,其他的狼便会围而攻之,趁机从大周咬下一块肉来。”
赵祈佑闻言有些沮丧:“明渊,朕未上得大位之前,很少关心这些,总以为我大周乃天朝上国,何惧他国也。
如今,朕坐了江山,才发现以前咱们面对的那些事不过尔尔,朕要面对的敌人是整个天下,说是举世为敌也不为过。
朕,实是不知道如何破这个局。”
姜远想了想道:“大周也确实要破一破局了,不如先从高丽开始。”
赵祈佑抬起头来,疑惑道:“从高丽开始?高丽频频犯边,朕早就想打他了!但高丽山高林密,城池多依山地而建,易守难攻。
如若先征高丽,我大周的将士的粮草补给将是大麻烦!
且,如果没有快速拿下高丽,战事一旦拖入冬季,我军将士将会不战而败!”
姜远有些惊讶,赵祈佑竟然知道这些,看来他私下里也曾下过功夫研究过的。
姜远正色道:“陛下,征高丽不需我们冲在最前。”
赵祈佑眼睛一亮:“明渊,此计安出!快快道来!”
姜远摸着下巴思索一番:“新逻长期被高丽与白济压制,新逻的贞慧女王据说极有野心。
陛下不妨稍后再召新逻的使节进宫,咱们大周可以长期援助新逻并结盟,给于生铁、粮食,烈酒,也可以发兵助新逻。”
赵祈佑一怔:“你的意思是?驱虎吞狼,让新逻一统早鱼半岛?如此一来,新逻一统早鱼半岛后,岂不对我大周威胁更大?”
姜远点头道:“陛下所担忧的不无道理,但我们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助新逻一统早鱼半岛,而是让其牵制高丽与白济。
咱们的大军主要防的是北突人!”
赵祈佑有些茫然:“早鱼半岛与回南关,一个在东,一个在北,两地距离数千里,何以防北突人?”
姜远笑道:“咱们先与新逻结盟,提供兵械粮草,新逻的野心一大,自然就要起歪心思,免不了要对高丽与白济动手。
但高丽与白济也不是易与的,岂能任新逻吞并?自然就会联手对付新逻,但又会彼此防备。
只要他们三国打起来,高丽就没空闲来犯边,这于我们有利。
而咱们要做的是,派大军前往河北道,驻于平东都护府所在的渤黄海峡,给新逻壮胆气,但并不真正上。
如果,新逻一旦有吞并白济与高丽的势头,咱们便断了新逻的兵械粮草,实在不行,也可以援助白济与高丽物资嘛。”
赵祈佑捻着刚长出来的胡须思索着。
若是按姜远的计划行事,早鱼半岛定然要打成一锅粥,这倒是于大周有利,谁强就压制谁,谁弱就扶谁,始终让他们无心他顾。
赵祈佑拍掌而笑:“此计甚好,但防备北突又做何解?”
姜远站得有些累了,干脆席地而坐:“咱们若是助新逻,派出大军出征,大周势必就会空虚,如若陛下是北突可汗,又该如何?”
赵祈佑也摆了摆袍子席地而坐:“如若我是北突可汗,定然趁大周兵力空虚,发兵来攻!”
姜远笑道:“那就是了!咱们不妨表面派大军在河南道的登州集结。
可派出战船从不停往返登州与平东都护府之间,制造大规模运兵的徦象,以此迷惑北突。
而我大周的大军实则从嘉宁关出发,越过布连山,穿越沙漠从后背直袭北突王庭!”
赵祈佑倒吸一口凉气,姜远打的竟然是要一战灭北突的主意。
但这样的风险极高,不仅要翻过布连山,还要穿越沙漠,行军补给也是极难。
姜远似看出了赵祈佑心中所想,笑道:“险是险了点,但若一成功,可永平北突之患!
咱们不冒险,北突就不会来打我们么?与其总是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赵祈佑犹豫不决,起居郎伍云鉴在一旁笔走龙蛇,太和殿中顿时安静得可怕。
赵祈佑咬了咬牙:“明渊认为,何时出击最妥。”
他这般问,显然是打算冒险一试了。
姜远摇了摇头:“目前没有可行性,至少两年内无法实现,您也知我大周现在的情况。
咱们的水军拉胯,要想以助新逻灭高丽、白济而迷惑北突,目前还不行。”
赵祈佑却是被提起了斗志:“无妨,两年朕等得起,水军也可以练!”
姜远定定的看着赵祈佑,突然笑了。
赵祈佑见得姜远这表情,突然反应过来,姜远这是在试他,试他有没有魄力来干这个事。
“哈哈哈哈…明渊,你真是…朕刚才若有一点灰心,你会不会马上就改口说来日方长?”
赵祈佑捂着肚子,丝毫不顾帝王形象,捶地而笑。
赵祈佑笑够了,而后脸色变得无比严肃,抓着姜远的双肩:“明渊!助我!”
姜远也正色起来:“年初六,我便去济洲广招制船匠,督造明轮船,争取两年内造出二百艘火炮战舰!
陛下在京中督促建设炼钢新坊,务必早日炼出新钢,有了新钢,咱们就可以大量打造火枪火炮!”
赵祈佑挥舞着拳头:“好!到时先灭北突再平党西!”
姜远也大声道:“然后咱们调过头来,再收拾早鱼半岛上的残局,只要拿下了早鱼半岛,以此做为前进基地,用战舰火炮将倭国轰个稀巴烂!
咱大周踏出大海的第一步,就先拿倭国祭天!”
赵祈佑似乎已看到天下诸国臣服在大周脚下的情景,伸出手来:“兄弟齐心!”
“其力断金!”
姜远用力握住赵祈佑的手,两人相视大笑。
伍云鉴飞快的书写着君臣的对话,身躯不停的轻颤着,差点拿不稳笔。
直到他垂垂老矣之年,伍云鉴每每想起那个大年初一的下午,两个年轻人席地而坐,长笑击掌时的情景,依旧控制不住热泪盈眶。
很多的事,不是只凭臆想就能成的,事情做起来繁杂无比。
但有了初步的谋划,就要及时动起来,否则也只不过是做了个白日梦。
两人笑够了后,在太和殿中拱手做别,赵祈佑一刻不耽搁,立即单独召见新逻使节。
姜远也离宫回家,他也着急回去制些物件。
年初六他就要赶往济洲督促造船,虽然他只是负责建造一艘样船,但起码也要去两个月。
还剩得两天时间,自然要好好陪陪家人,顺便再弄一弄望远镜。
等得三月份,格物学院开学,他再琢磨琢磨怎么弄出个六分仪来。
不论是望远镜,还是六分仪,这些都是航海所必备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