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笺，你是不是又在任着小纸胡闹呢？！」
「没有！！」
小少年拔高声线一边搪塞着妇人，一边再次朝着树上的小姑娘伸开了手，他语气焦急。
「快快快，娘来了，别被逮住了。」
「可是，我有点害怕呀……」
小姑娘咬唇，望着过高的高度有点犯难。
爬上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要下去的话，光是往下面望她都有点心里发怵。
闻言，树下的小少年一愣，随后又朗声大笑。
「胆小鬼，我在这里你还怕什么，来吧妹宝，哥哥接着你呢！」
梦的最后是小姑娘鼓起勇气从树上跃下，一把被小少年接住，虽说因着惯性往后踉跄着几步一齐跌坐在草地上，可到底还是有惊无险。
两人滚在草地里，春日光熙，梨舞似雪，他撑起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你看，没事吧。哥哥答应过永远都会接住你的。」
……
冰冷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进脖颈，迷迷糊糊间，展信佳感觉脸上有点疼。
她睁开眼，积德不知何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正一脸呆萌的舔着她眼角的泪水。
她愣了愣，伸手将它重新揣进怀里，喃喃自语。
“好像做噩梦了，也不是噩梦吧…不知道，好像记不清了。”
积德喉间呼噜着，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展信佳都有点摸不准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外边天还是黑的，暴雨声未歇，风声萧瑟。
她辗转反侧了半天，还是酝酿不出困意。
恍惚间一道惊雷响起，丝丝缕缕的疾电将天幕映得一瞬透亮，划破苍穹。
展信佳猝不及防被打雷声吓得一惊，将手掌按在心口，好半天疾速跳动的心跳才平稳下来。
从床上坐起身，她抱着积德发了会儿呆，犹豫挣扎着。
夜晚的长廊黑得渗人，像是藏着什么魑魅魍魉吃人妖怪。披着外衣的展信佳走到正院的檐下停下脚步，许久，方抬指敲响了门。
屋内亮着灯，青年还未睡下。
“怎么了？是刚才打雷被吵醒了吗，要不要喝点水缓缓。”
看着站在门外抱着猫的小姑娘，沈肃清有些意外。不等她开口回答，他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的衣袖，沾着些许雨雾冰凉一片的。
沈肃清蹙起眉，推着她就往屋里走。
“在外面站了多久？怎么手上这么凉，不知道敲门吗。”
说着，沈肃清斟了杯水给她。
“应该还温着。虽然我这里有茶，但是晚上喝了茶水容易睡不着，你还是先将就着吧。”
乖巧坐在榻上的小姑娘没有去接茶杯，反倒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脆弱的将自己贴进他怀里，撒娇般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衣襟。
青年应当刚沐浴过不久，中衣略有湿润，披在身后的漆发未干。朦胧的暖光打落在他侧脸上，衬得他低垂的眉眼更加柔和温润。
他只愣了一瞬，便放下茶杯伸手顺势揽住她，手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
“怎么，还真被打雷吓到了？”
平日里瞧着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也会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有惧怕的事物…沈肃清闷闷低笑了几声，拍抚着她的力度更轻。
“好了，应该过会儿就不会再打雷了，你先在这坐着吧，一会儿我送你回房。”
“我不想回去嘛……”
拽着他一截衣袖，展信佳神情恹恹的依靠着他，语气满是依赖。
一只温热的手捏上她的脸颊，俯下身的青年眼底含着笑意，温声拒绝。
“不成体统，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本就不妥，倒是好歹也要顾念顾念你自己的名声。乖，我陪着你，等你困了我再抱你回去。”
闻言，展信佳不解的争辩，“可是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两个晚上待在一起。”
沈肃清一怔，像是看傻孩子一样看着她。
他无奈低叹。
“…阿纸。”
就算这是无人知道的隐私秘密，可在这种最适合相依取暖的雨夜同心上人待在一起，哪怕他再理智，多少也会有些心猿意马。
小姑娘怎么一点心眼都不长…
这算是什么考验吗？
也罢，终归以后也要同他写在一张庚帖上，先惯着吧。
掀开被子示意她上床躺着，给她掖好被角后，沈肃清坐回桌前灯下翻开白日未看完的书。
他并没有打算唐突冒犯她。
小孩子可以不懂事，但他不能。
“不早了，睡吧。”
大不了他看一宿的书。
展信佳在温暖被窝里拱来拱去，安全感倒是有了，但她反而更舍不得睡了。
嗅着被褥间与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水墨淡香，四面八方的香味将她浸染包裹，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抱在他怀里一样，她脸有点烫。
“小沈大人，不可以陪我说话吗？”
青年翻书的手一停，再次叹气，妥协的重新坐回床榻边。
“好，都好。”
其实展信佳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个记不太清楚的噩梦，或许是因为外面雨声太杂乱，她现在心慌慌的就想黏着小沈大人。
薅了薅怀里毛绒绒的积德，就着雨声，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笑吟吟的。
“小沈大人小时候会爬树吗？我家有一棵特别大的梨树，不管是以前郊外那个家还是现在的家，总感觉爬到树梢上之后吹到的风都比平时更加清澈。”
“嗯？不会害怕摔下来吗。”
“不怕呀，好像树下一直有人接我来着。”
听到这里，沈肃清脸色陡然难看。
他薄唇抿成一线，冷冷的往下弯着不悦的弧度。
“哦？是那位青梅竹马的太子殿下吧。”
青梅竹马这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语气听上去竟有些阴阳怪气，很显然他极其在意这个。
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展信佳茫然的抬眸望他。
青年坐在床前，仍噙着笑，低敛的眼睫下眸光却一点点晦暗阴翳。
他嘴角虽是弯着的，漆黑瞳仁里却凉薄一片，不见丝毫笑意。明明还是那张带着温良笑意的文弱书生脸，如今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好整以暇，雍容不迫。
刻意压低的清磁嗓音，尾音微挑。
似引导，似蛊诱。
“我倒是突然有些感兴趣，十分好奇，不若阿纸再同我多说说以前还同太子殿下做过什么？”
“……”
察觉小沈大人又莫名其妙打翻了醋坛子，求生欲极强的展信佳沉默了会儿，她选择默默将被子拉高盖过头顶装死。
“唔…突然好困，我睡觉了晚安小沈大人……”
“现在想睡？晚了。”
气得发笑的沈肃清直接伸手去被子里捞她。
“是你先挑起的话题，且说清楚，嗯？从前还做过什么，难道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没什么呀小沈大人，嘤嘤嘤，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展信佳裂开来。
太神奇了，只要一在小沈大人面前提到雁回时他就会突然发疯，而且是0帧起手，也没人告诉过她古板文臣的醋坛子能这么酸啊！
可偏偏青年还不依不饶，不肯放她睡觉。
“最喜欢太子殿下还是喜欢小沈大人？”
这种送命题她能答错？
展信佳想都不用想，立马甜甜笑着撒娇。
“最喜欢小沈大人了！！”
说完，她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本以为这样事情就完美解决了，没想到青年眸光暗了暗，藏在被窝下的修长指节牢牢扼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强行拉近距离。
他俯低身，细长上挑的丹凤眼敛着意味不明的笑，继续一字一顿的追问。
“最喜欢小沈大人还是最喜欢我？”
展信佳：“？”
展信佳：“……”
她彻底懵了。
不是，这对吗？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天杀的，我家小沈大人不会真的已经气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