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凤眸神色微深,颔首道:“近来城中有流言蜚语,诋毁我的清白,这事也是她授意指使,你将她绑去城外,说出这番理由,无人会责怪我们行事残忍。”
威国公怒瞪双目:“果真是她干的?”
“她连同孙争言、许柔筝一起害我,只因他们知道,没了我,掌握你这威国公府易如反掌,可见,她有多么轻视你。”
许靖央的话,像是刺一样扎进威国公的心里。
威国公勃然大怒,一把掀翻桌案,双目赤红:“贱人!”
她竟敢帮着外面的豺狼虎豹觊觎家产。
威国公对许靖央道:“我立刻就将她绑去城外,再进宫去面见圣上,求圣上替我们做主!杀了孙争言他们这一对奸夫淫妇,还有许柔筝那个孽种!”
许靖央垂了下眸子。
“不用着急,孙争言不像许冯氏,今日你去抓奸,他定有所准备,打蛇就要打七寸,我有办法对付他和许柔筝,你不能捣乱。”
威国公一怔:“靖央,你的意思是,还要留他们几日?”
许靖央颔首,不置可否。
“不仅要留,还要你装作不知情。”
“岂有此理,我哪儿忍得住!”
“那你就想看着孙争言和许柔筝金蝉脱壳么?”许靖央看向他。
要报复一个人,就要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
许靖央上次听白鹤说,广平侯府的石小公子,有意聘娶许柔筝。
想必是孙争言利用关系走动,替她谋求了一个身份。
想过好日子?许靖央岂会让他们如意。
自然是要等到坐实孙争言跟许柔筝利益共绑的时候,再揭穿,才能让他们身败名裂。
到时候不用许靖央出手,陆家也不会放过孙争言。
威国公也忍了下来。
“好!”他咬牙切齿,“那就先收拾冯窈窕这贱人!”
许靖央起身朝外走去:“我再见她一面。”
此时。
许柔筝戴着兜帽,秘密上了一辆漆黑的马车。
孙争言面色严肃,将今日白天发生的事告诉她。
最后,他道:“表妹她多半撑不过这回了,许靖央下了局死棋,将我们都框柱了。”
许柔筝眼神瞬间惶恐不安。
“许靖央还不知道我在石府吧?”
“应该还不清楚,否则,她早就发难了。”
听言,许柔筝才松了口气。
“爹爹,那我们怎么办?得赶紧把阿娘救出来呀,否则她在许靖央手上,绝无好下场。”
然而,孙争言却沉默了。
片刻后,他才问:“筝儿,救她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承担风险,威国公这次不会再相信她是无辜的了,说不定,许靖央还留了后手,正等着我们跳出去呢。”
许柔筝神情僵住,仔细想来,觉得孙争言说的没错。
许夫人已经成为了一个麻烦。
渐渐地,她眼神也冷了。
“爹爹,如果,我是说如果,杀了阿娘,能否保住我们二人?”
孙争言眼底晃过一抹惊讶:“筝儿,你舍得?”
许柔筝佯装悲怆:“不舍也毫无办法,我和爹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要被她毁掉吗?”
“而且,不瞒爹爹,从前在阿娘身边,她其实更疼弟弟许鸣铮,说着疼爱我,实则更喜欢儿子,在许鸣铮和我之间做权衡的时候,她从来都没犹豫过。”
孙争言脸色沉下去,许柔筝说:“爹爹,威国公到底是她丈夫,你誓死保她,又有什么用?他们夫妻和许靖央才是一家人。”
终于,孙争言的眼中也划过杀意。
其实来之前,他心中隐约有废了许夫人的想法,只是需要有人附和,才能使得他心安理得地下决定。
现在许柔筝一番话,彻底将他说服。
表妹必须死。
昏暗的柴房内,带着春夜特有的湿冷。
许夫人挨了打,浑身疼的难以忍耐,她躺在地上蜷缩,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
表哥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在想办法救她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凄苦的。
年幼的时候丧母,父亲迎娶继母。
继母是武将家的嫡女,跟许靖央的脾气有些相似,直来直去,强势独断,非常令人讨厌。
为了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许夫人必须做小伏低。
有时候继母高兴了,就赏她几个钗环戴戴。
要是不高兴,明着暗着不让她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年少的那段时间,许夫人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了阴雨天。
随着表哥孙争言的出现,她的眼中才好像有了阳光。
孙争言是继母的外甥,来家中小住做客。
他们相识后,孙争言谈吐儒雅,容貌英俊,会做花环给她戴哄她开心,还会在幼弟为难她的时候,替她解围。
虽然他从未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但许夫人情意萌生,一直以为自己能嫁给他。
只是没想到,孙争言中了状元,被陆家的人榜下捉婿。
那时陆家还不是皇后母家,却已经根系庞大,是盘踞京城的一方雄势。
许夫人唯一的念想破碎,看着心上人远走京城,而她又要讨好继母,却无人再为她解围了。
那个时候许夫人就在想,不管谁来都好,只要能让她离开这个家,离开继母的掌控,她愿意马上走。
所以当许家的媒人托到家里相看时,得知是京城的人家,同时还愿意给予丰厚的聘礼,缓解当时冯家遇到的难题。
许夫人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当时许家只剩下一个祖荫留下来的宅子,因着家中并无优秀子嗣,也没有人建功立业,许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内里早已成为一个空壳子。
刚嫁给威国公时,许夫人是极其恶心厌恶的。
她才知道,许老夫人拿出那么多聘礼,几乎掏空家底,为不争气的儿子娶了个书香门第的妻子。
威国公本人粗鄙不堪,不修边幅,而且行事粗鲁莽撞,更自私自利。
为了报复他,许夫人挑拨他们家中关系,撺掇威国公对付自己的大哥,只有这么做,她心里的不平衡才能稍稍缓解。
可后来,她嫁过来没多久,很快就怀孕了。
偷偷地喝了两副落胎药,没想到这胎如此坚强,竟都没有流掉!
直至许靖央生出来,渐渐长大,那要强自立的性格,让许夫人频频想到自己的继母。
许夫人确信,这个女儿就是加深她命运痛苦的灾星。
她最讨厌许靖央小时候,拿渴望母爱的眼神看着她,这个女儿越努力,她就越冷漠。
偶尔,许夫人也会通过戏耍她获得报复威国公的快感。
反正许靖央从小就渴望亲情,只要拿这个软肋去算计她,她连战场都敢上,多么愚蠢的一个人啊!
根本不像她。
想着自己这半生,许夫人眼泪流了出来。
她想念孙争言和许柔筝了,他们肯定为了她急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门扉被人推开。
一缕春夜冷风席卷进来,门口站着清瘦的身影。
许夫人抬起眼眸,看见许靖央。
她暗中勾起唇。
瞧,这个蠢货女儿,做了那么多事,还是忍不住来看她。
心中缺母爱的人,会产生自虐情绪,只要母亲对她稍微露出点和颜悦色,她就像是得到救赎般,天真地幻想着自己还有父母爱着。
许夫人为了摆脱困境,撑着坐起来,嘴里佯装哭腔。
“靖央,你原谅阿娘,好不好?你弟弟已经死了,阿娘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