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抬起凤眸:“威国公,上次的话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许冯氏临死前,说我不是你的骨肉,这件事,我还未去彻查呢。”
威国公呼吸急促起来:“这个贱人胡说八道!她就是故意挑拨我们父女的关系。”
许靖央嗤的一声:“我们父女感情不深,挑拨又有什么用?”
“靖央,为父从前做错了,被猪油蒙了心,以后,以后我保证不那么糊涂了!”
威国公甚至举起手发誓。
许靖央静静地盯着他。
看来,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能让威国公这种自私的性格,也马上做出改变。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威国公忙问:“你想要什么?这宅子,还是为父的钱财,都给你!”
许靖央语气幽幽:“我要你上奏,向皇上请立玉哥儿在你亡故后,继承你的侯爵。”
威国公神情陡然僵住,如遭雷击。
“靖央,你没糊涂吧?这可是九代世袭的爵位,你要我让给大房?”
“这爵位是我打下来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不行!”威国公神情都快哭了,“靖央,你不能这么对你的父亲,我正当壮年,还会有儿子的。”
许靖央眼底划过嘲弄。
“既然你还会有儿子,何必叫我认你这个爹?”她起身就要走。
威国公急忙拉住她的袖子:“等等!再聊聊,靖央,你就没有别的要求吗?”
许靖央轻轻一甩手,便挣脱他的牵制。
她转过身,垂眸看着威国公:“我就这一个要求,而且,我想提醒你,你能有今天,是因为大伯被你和许冯氏所害,让人打断了腿。”
“大伯残疾后,一辈子不能入仕从军,他分明是最有希望做武将的人,你们却毁了他的人生。”
威国公被骂的,惭愧地低下头,嘟囔说:“那都是许冯氏这个贱人教唆我。”
许靖央反问:“可大伯是你的亲哥哥,他为你出头才会挨打,你却躲在家门里不出面。”
威国公不说话了。
许靖央冷冷道:“世间因果循环,都是要还的,当年你害了大伯,如今将爵位留给玉哥儿继承,也是赎罪。”
威国公抬起头看着许靖央,眼神情绪复杂。
他知道,现在自己再装可怜,也没用了。
这个女儿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心软的姑娘了。
“靖央,如果我听了你的,你真的会给我养老吗?”威国公问的很艰难。
许靖央颔首:“对外,你还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属于你的钱财和待遇,都如往常一样,如果你不同意,那就不用再联络我,你去生个儿子,再好好培养,让他为你争光吧。”
威国公心头一抖,像是割了块肉似的。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选择,但是怎么可能呢?
就算顺利地再生个儿子,还要等十五年,孩子才能长大。
到时许靖央都该是什么地位和光景了?
他放弃这个金子做的女儿,那就是傻!
“靖央,我答应你,但是,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威国公养好身体,就马上上奏了。
不过他自己也留了个心眼,跟皇帝说的是,等自己寿终正寝,强调了这四个字。
他害怕许靖央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
皇帝允诺了威国公的请求,还夸他们许家门风和睦。
这件事,给了威国公很大的打击,跟在他心头剜肉没区别。
但他不敢责怪许靖央,更不敢找大房的麻烦,于是只能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许夫人那个死人身上。
他连夜写了一封休妻书,派人送去冀州许夫人的娘家。
死了也不许再说她是许冯氏!
大房私底下感谢许靖央,梁氏泣不成声。
她紧紧地握着许靖央的手,说:“靖央,你竟真的说到做到了……”
当初,许靖央联合梁氏的时候,就曾许诺,她一定会让威国公及许夫人,将欠大房的还回来。
而今她不仅做到了,还在用自己的能力护着大房的人。
许靖央的大伯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作揖拱手,郑重地朝许靖央一拜。
“靖央,若有来世,大伯愿为你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许靖央含笑:“大伯,大伯母,我们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只有许鸣玉听说这个结果时,专门回家了一趟。
他又来了郡主府,坐在许靖央对面,沉默地看着她。
许靖央让竹影上茶,他喝光了一整壶,还是没说话。
“玉哥儿,”许靖央都忍不住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光喝茶,不撑吗?”
说罢,她走过去:“给我看看你被蛇咬伤的手。”
许鸣玉却将手背后,站起身来,竟比许靖央已经高出半个头了。
“阿姐,我更想让你依靠我,而不是你帮我争爵位。”许鸣玉说着,声音都沙哑了,“我不想你太辛苦了。”
许靖央挑起眉梢:“我比你多一些机缘,能照顾你的地方,肯定要照顾你,何况,继承爵位,跟你建功立业,不冲突。”
许鸣玉颔首,定定地看着她。
“以后,我会让天下人,谈论起我许鸣玉的时候,都说‘不愧是许靖央的弟弟’,阿姐,你等着我!”
他说罢,忽然冲上来,给了许靖央一个熊抱。
旁边寒露和竹影微微怔住。
许靖央还没反应过来,许鸣玉就跑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许靖央忽然失笑。
远在西越故土的苍梧郡。
魏王已经率五万兵马抵达三四日了。
来之前,他本来很紧张,以为会看见多么凶狠的农兵。
然而,来到以后,他放眼看去,全都是面黄肌瘦的百姓。
这些人本是西越黎民,许靖央将西越灭国以后,愿意投降留下的老百姓们,从此就成为了大燕人。
可,皇帝派来接手的官员和大臣,认定他们需要教化,担心他们存着反心。
故而苍梧郡里,有一片废旧的城池,专门开辟出来,给这些西越旧民居住。
魏王几次骑马路过,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看着骨瘦如柴的百姓们,他没忍住,问身边的地方官。
“奏折上说有起义农乱,那些人呢?”
“判兵已经制服,就地斩杀,只是他们肯定还有些人,隐藏在这群百姓里。”
魏王皱眉。
地方官拱手,谄媚笑道:“王爷远道而来,应该累了吧?臣已经备好美酒佳肴,请王爷移步寒舍,松松筋骨。”
魏王忽然勒停马匹,看见一个在地上捡蚂蚱吃的小姑娘。
他当即翻身下马,大步朝对方走去。
“王爷!”地方官立刻追了上前。
小姑娘看见一双祥云黑皂靴停在眼前,默默地抬起小脸。
魏王问她:“活蚂蚱怎么能吃?”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瘦削的小脸凹进去,只有一双眼睛大大的。
“没有饭吃,我饿……”
地方官这时已经跑过来,在魏王身边躬身解释:“王爷,这帮农民要统一管理,每日都有人定时放饭,这孩子真是贪嘴!”
魏王负手不悦:“他们本就是靠种地为生的农民,你们拿走了他们的犁耙,抢走了种子,限制他们的行为,他们真的能吃饱?就算吃得饱,人心也要乱了!”
说罢,魏王大手一挥:“将东西还给他们,按正常民生来管理,不要像看犯人似的!”
地方官立刻使了个眼色,旁边顿时有官兵上前,直接将女孩拖走。
魏王哎了一声,地方官挡在他身前,也挡住了小女孩被拽走的身影,魏王只能听见哭声越来越远。
魏王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胆敢忤逆本王?”
地方官压低声音:“王爷,这是太子殿下之前派人来定的规矩,您若是破坏……太子殿下恐怕会不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