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仍然是一身银白蟒袍,眉宇间含着不变的温润。
许靖央眼眸扫去,看见他跟罗令仪的衣服上,都绣了连理枝。
“皇兄。”萧贺夜冷淡颔首,“我来给母后添长明灯。”
太子和罗令仪在他们面前站定,两人眼神都不约而同落在了萧贺夜身旁的许靖央身上。
太子一笑,意味深长:“没想到昭武郡主能随二弟同行,孤还以为,郡主应当是个大忙人,看来,还是二弟的面子好用。”
许靖央行礼,语气不卑不亢:“恰是我也想要为战亡的将士们在佛前献一盏明灯,故而与王爷不谋而合。”
太子负手:“那真是巧了,孤和令仪也是来添香的,既然遇上,我们就一道走吧。”
他说着,示意萧贺夜跟他走在前头,顺口道:“今日孤还约了住持和三位高僧,为母后增持念咒……”
萧贺夜走得很慢,回头看一眼许靖央,她给了他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
只见许靖央提裙上行,罗令仪便走在她旁边。
“郡主,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你。”罗令仪声音很轻柔。
她还是那样端庄温和,相较于邓若华,更多了一丝藏起来的机锋。
“有何可谢?”
“太子殿下终于正视了我的心意,我才有机会进东宫做太子侧妃,”罗令仪声线压低,笑盈盈看许靖央一眼,“我也要恭喜你了,跟宁王好事将近,先前听说你拒绝,还以为你当真无心情爱,如今看来,这应该是你同王爷才明白的情趣了,欲拒还迎的本事,我肯定不如郡主。”
许靖央红唇一勾:“你当真这么确定你能嫁进东宫?”
罗令仪脸上的柔笑,忽然就僵在脸上。
只见许靖央眸色深深,似笑非笑道:“我要是罗姑娘,不会在事情没确定的时候就沾沾自喜,因为人啊,最怕乐极生悲。”
瞬间,罗令仪的神情彻底青白起来,停在了原地。
她知道,许靖央要是想,便有本事破坏她的亲事。
许靖央没理会她,提裙登阶。
自然她是不想对付罗令仪,因为邓若华也不会让罗令仪轻易地嫁进东宫。
只不过,吓唬她几句,也够她担惊受怕的了。
就在这时,许靖央看见走在前面的萧贺夜,忽而返身下来接她。
“王爷?”
“本王懒得同太子周旋,想必你也是,故而,借郡主一用,你将裙摆提起来。”
许靖央提起迤逦的裙尾,萧贺夜忽而揽住她的腰身,紧接着许靖央便双脚离地。
许靖央皱了皱眉,不太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
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被人抱的那个角色了。
好在萧贺夜揽着她健步如飞,高大的身躯稳稳地护着她的身形,一步两阶,就朝着国寺而去。
经过太子身边时,许靖央显然感受到太子异样的目光。
走在最后面的司盈,倒是气喘吁吁的,香汗直冒。
她抬头一瞧,萧贺夜他们的身影,已经变作黑点。
司盈娇气,马上就想打道回府。
身边的老嬷嬷低声劝:“好公主,再忍忍,女追男隔层纱,现在王爷对您爱答不理,成婚后您定能勾的他欲罢不能,到时再叫王爷好好地补偿您,可别忘了皇上的叮嘱。”
司盈咬了咬唇:“真是气人!”
虽不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到了国寺内,许靖央被萧贺夜放下来。
萧贺夜解释道:“委屈你了。”
许靖央轻轻理裙,眸色平静:“王爷体力倒是挺好的。”
揽着她上了百层台阶,竟不怎么喘。
萧贺夜薄眸神色幽幽,看她一眼:“还不错,没让你失望就好。”
许靖央下一句便说:“有机会跟王爷比比。”
说罢,她走向正殿,徒留萧贺夜顿在原地。
比?她要怎么比。
在正殿里上了两炷香,住持专门带着沙弥们来拜见萧贺夜。
许是知道太子也要来,故而今日国寺没有别的闲杂人等。
不一会,太子和罗令仪也到了。
太子主动邀请萧贺夜:“我们俩一道去为母后添长明灯吧,叫令仪陪着郡主。”
萧贺夜对许靖央道:“本王很快回来,你若不愿应付,去斋院等本王。”
他们走后,又有沙弥来请。
国寺得知太子今日要带女伴来,故而也准备了女尼讲佛法,主要是为给已故的先皇后念经祈福。
罗令仪比起方才收敛不少,认认真真问许靖央:“郡主可要跟我一同去为先皇后娘娘祈福?”
先皇后的名头都搬出来了,许靖央自然不会拒绝。
她们被领着去了禅室,几位女尼简单领着读了两遍佛经,剩下的时间,需要罗令仪和许靖央跪在蒲团上,自己诚心念诵九十九遍。
二人被分别领去一间禅室内,屋内有一尊观音像。
门扉关上后,便只剩下许靖央一人,罗令仪在她隔壁,隐约念经的声响透墙传来。
檀香在室内袅袅升起,观音像低垂的眉眼在香雾中若隐若现。
许靖央指尖拂去神台上的落灰,看着指腹上的那点灰痕,陷入沉思。
世人都相信鬼神之说,天家最为注重这样的礼节。
她现在在等一个上场的好时机,若能借助天象预兆,能给她增添助力。
但这招有铤而走险的可能,一旦皇上起疑,她想立功的事就更会遭到阻挠。
许靖央眯眼沉吟时,听见靠山一侧的窗户传来细微的动静。
她顿了顿,走上前,竟听萧贺夜低沉道:“是本王。”
许靖央打开窗子,果然是萧贺夜。
“王爷怎么在这儿?”还不从正门走。
“已经添完灯了,本王来接你,”说罢,他看了一眼屋内,“你无需劳累跪着念经,来。”
他伸出手,许靖央将手掌搭上去,下一瞬,就被萧贺夜抱起来,从屋里拽了出去。
萧贺夜手腕一沉,带着许靖央旋身时,她梨花黄的裙裾翩然扬起,如一片春日里被风卷起的嫩蕊,擦着雕花窗棂迤逦而过,在日影交错中划出一道明艳的弧光。
她稳稳地落在地上。
“为何要偷偷摸摸的?”许靖央说。
萧贺夜语气淡然深沉地解释:“若从正门大摇大摆离开,本王怕旁人说你不诚心为母后念经,太子麻烦多,防着他些,本王请你来,总不能让你也跪着受罪。”
许靖央顿了顿:“多谢王爷体恤。”
萧贺夜自然而然握住她的手腕:“同本王去个地方。”
他们刚走没多久,沙弥就将司盈引到了许靖央的禅房内。
“昭武郡主在里面念经,王爷去添香了,还请女施主在此等候。”沙弥双手合十离开。
待他一走,司盈却觉得初夏炎热,她又不是许靖央的丫鬟,可不会傻傻地站在门外等候。
于是,她推门而入,本是想借机跟许靖央套近乎,顺便试探她对萧贺夜的态度。
没想到,一推开门,绕过屏风看去,里面竟空无一人!
唯有微敞的窗子,时不时有清风经过。
司盈惊讶。
许靖央不是说要为皇后念经吗?原来都是托词,自个儿爬窗跑去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