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叶上的露水渗进葛凡的作战靴，他蹲在土坡后，掌心贴着战术背包发烫的位置。
那点幽蓝的光正顺着指缝往皮肤里钻，像条苏醒的小蛇在血管里游走——三个月前拆解意识共振枪时，他特意将核心晶元封进铅盒，原是想着留作研究，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
\"婉儿，\"他侧头看向身侧的苏婉儿，对方额角沾着草屑，战术服上的血痕已经凝结成暗褐，\"记得我跟你说过，这把枪能干扰脑波？\"
苏婉儿睫毛颤了颤，盯着他掌心透出的幽光：\"你是说......\"
\"他们追的是活人，\"葛凡指腹重重碾过晶元位置，晶元立刻发出蜂鸣，\"但如果让他们以为活人在三公里外的旧仓库？\"他扯出个带血的笑，\"我需要你帮我稳住这股能量，别让它散得太快。\"
苏婉儿立刻屈膝坐下，指尖按上晶元。
她是苏家培养的精神力觉醒者，此刻额间渗出细汗，幽蓝光芒顺着两人相触的手背流转，在半空凝成模糊的人影——是葛凡的轮廓，正往相反方向狂奔。
\"轰！\"最近的装甲车突然转向，车灯划破夜幕，朝着幻觉的方向疾驰而去。
对讲机里炸开乱成一团的呼喝：\"目标出现在纺织厂！
重复，纺织厂！\"
\"走！\"葛凡拽起苏婉儿冲进阴影，两人贴着围墙狂奔，直到看见\"青莲\"外围资料中心的霓虹标志在街角亮起。
他早摸清了这里的安保系统——前阵子为了查林若雪的线索，他特意在清洁工的制服里装了微型摄像头。
伪装成技术员的过程比预想中顺利。
葛凡将伪造的工牌拍在门禁机上时，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穿肋骨，但安保机器人扫描虹膜的红光只闪了三秒便熄灭。
苏婉儿跟在他身后，发间别着的微型耳机正实时传输监控画面：\"b区走廊有巡逻队，还有两分钟到转角。\"
核心数据库的金属门在两人面前缓缓开启时，葛凡闻到了冷气机的风里混着的铁锈味——那是电子锁长期过载的味道。
他熟门熟路地坐上操作椅，手指在全息键盘上翻飞，苏婉儿则背靠着门，指尖抵在耳麦上监听动静。
\"找到了。\"葛凡突然屏住呼吸。
终端屏幕上跳出的绝密协议，标题栏用猩红字体标着\"天启工程·原生意识觉醒模型\"，签署人那一栏的签名，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林若雪的字迹。
苏婉儿凑过来看，指尖无意识揪住他的衣袖：\"这和你说的......\"
\"她在记忆里说自己是被迫参与的。\"葛凡喉结滚动，屏幕蓝光将他的脸割成明暗两半，\"可这里写着，她是最初的策划者，连觉醒模型的计算公式都是她亲手推导的。\"他点开附件，无数数据流在两人眼前炸开，其中一段实验日志刺痛了他的眼睛：\"实验体07号意识崩溃，建议加大刺激强度——林若雪。\"
\"叮——\"
监控屏突然闪烁起来。
葛凡猛地转头，正看见董浩的脸出现在十七号分屏里。
那男人穿着青莲特勤的制服，肩章上的银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可眼底却没有往日的锐利。
他面前摆着七八个监控画面，其中一个正对着资料中心的正门。
\"他被放出来了？\"苏婉儿压低声音，\"三天前新闻还说他涉嫌泄露机密被停职......\"
葛凡没说话。
他盯着屏幕里的董浩：那男人的手指正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的青莲徽章，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什么。
下一秒，监控画面突然切到一段旧影像——是林若雪，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手里端着一杯热茶递给年轻的董浩：\"小董，别熬太晚，我们做的是最纯粹的事。\"
董浩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拇指按在发射键上，却迟迟没有说话。
监控画面里的他抬起头，目光像是穿透了无数电子信号，直直撞进资料中心的核心数据库。
\"进度98%。\"苏婉儿的声音惊醒了葛凡。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调出了所有相关档案，正在疯狂下载。
手指在键盘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突然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项链——那是林若雪留下的发簪，此刻正贴着他的皮肤发烫。
\"滴——\"
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红灯开始在天花板上旋转，苏婉儿脸色骤变：\"他们黑了我们的终端！
还有三十秒封锁！\"
葛凡猛地合上战术背包。
他望着屏幕里还在犹豫的董浩，突然扯出个笑，对着监控镜头比了个\"再见\"的手势。
然后他拽起苏婉儿冲向通风口，金属盖板被他一掌拍落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董浩的声音，混在刺耳的警报里，模糊却清晰：\"所有小队，资料中心西侧废弃管道......暂时无需布防。\"
两人钻进通风管道的瞬间，葛凡摸了摸背包里发烫的晶元。
林若雪留下的线索，他好像终于摸到了线头——可这线头越扯，越让他后背发凉。
通风管里的风灌进来，带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葛凡低头看了眼腕表，下载进度刚刚跳到100%。
他摸出腰间的电磁炸弹，在苏婉儿疑惑的目光中按停了计时器。
\"硬拼？\"苏婉儿挑眉。
\"不，\"葛凡望着通风管尽头透进来的月光，嘴角扬起冷冽的弧度，\"他们以为困住了猎物，可猎物......\"他指腹擦过发簪上的纹路，\"正准备掀了猎人的老巢。\"
警报声越来越近。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通风管深处时，资料中心的监控屏突然全部黑屏——在最后熄灭的画面里，董浩正盯着自己颤抖的手，像在看什么陌生的东西。
通风管金属壁在警报声中震颤，葛凡的战术腕表红光频闪——中央主机的入侵检测程序正在锁定他们的位置。
苏婉儿的指尖抵在他后颈，精神力如细网般蔓延，帮他屏蔽部分追踪信号。
\"系统，模拟假数据需要多久？\"他低喝，瞳孔因紧张收缩成细线。
三天前系统突然激活的\"数据拟真\"功能此刻在视网膜上投出淡蓝光幕，提示音带着机械的冷静：\"37秒，需消耗今日剩余90%能量值。\"
\"赌了。\"葛凡咬碎后槽牙。
苏婉儿察觉他肌肉骤紧，刚要开口询问，便见他反手扯开战术背包，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量子芯片拍在管壁上。
芯片接触金属的瞬间迸出电火花，系统音在两人意识里同时响起：\"拟真程序启动，正在生成三维热力图、生命体征波动......\"
警报声突然拔高两个音阶。
苏婉儿望着腕表上疯狂跳动的追踪坐标，眼尾微挑：\"他们的定位系统显示目标还在资料库核心区！\"她转头看向葛凡，后者额角青筋暴起，正用指节抵住太阳穴——系统能量在他脑内翻涌，像有千根银针在扎神经。
\"走！\"葛凡拽着她钻进支管，通风口的铁栅被他一脚踹落时，下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两人贴着墙根滑下，落地时苏婉儿的战术靴碾到片碎玻璃，脆响在空荡的走廊里炸开。
\"东侧楼梯间！\"对讲机里传来暴喝，光束手电的白光已经扫过转角。
葛凡拉着苏婉儿闪进消防通道，反手按下闭门器，金属门闭合的瞬间，他瞥见楼梯扶手上缠着的细钢丝——那是他三日前伪装清洁工时装的微型炸药引线。
\"董浩追上来了。\"苏婉儿的耳麦突然传来杂音，她快速转动旋钮，截获一段通讯：\"特勤三组跟我走管道，其他人封锁所有出口！\"
葛凡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记得三天前潜入时，董浩的办公室挂着和林若雪的合照——二十岁的林若雪穿着白裙，手里举着个插着蜡烛的蛋糕，董浩站在她身侧，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走的是b2管道。\"苏婉儿指着墙上的通风管道分布图，指尖点在标红的线路上，\"那根主管道年久失修，上个月维修记录里写着承重梁有裂缝......\"
葛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摸出腰间的电磁干扰器甩向管道接口，蓝色电弧瞬间窜入金属管壁。
远处传来\"咔嚓\"一声闷响，混着董浩的低喝：\"小心——\"
等葛凡和苏婉儿赶到时，董浩正半跪在废墟里。
断裂的承重梁压着他的右腿，钢筋扎进小腿，血正顺着水泥缝往低洼处淌。
他的特勤制服被划得破破烂烂，肩章歪在锁骨处，却仍死死攥着腰间的配枪，枪口颤抖着指向两人。
\"放下枪。\"葛凡站在五步外，声音像淬了冰。
苏婉儿挡在他身侧，指尖凝聚起淡金色的精神力——那是她觉醒的\"精神屏障\"，能暂时阻断对方的动作神经。
董浩的枪管垂了半寸。
他抬头看向葛凡，额发被血黏在额角，眼睛里却烧着团火：\"你早知道这陷阱？\"
\"我知道有人会为了林若雪的秘密不要命。\"葛凡向前半步，靴跟碾过块带血的碎砖，\"告诉我，你追过来，是为了抓我，还是为了......\"
\"为了她！\"董浩突然吼出声，喉结剧烈滚动，\"十年前她在实验室给我擦药，说我们要做最纯粹的事；三年前她替我挡了颗子弹，说等任务结束就去看海；三天前他们说她是叛徒，我把整层楼的监控都砸了......\"他的声音突然哑了，\"可刚才在监控室，我看见她签的那份协议......\"
葛凡的心脏重重一沉。他蹲下来，与董浩平视：\"她骗了你？\"
董浩盯着自己染血的手，像在看什么陌生的东西：\"她骗了所有人，包括我。\"他突然笑了，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给我煮姜茶时的温度，42度，刚好不烫嘴......\"
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苏婉儿轻轻扯了扯葛凡的衣袖，目光落在董浩腿上的钢梁——再拖延下去，肌肉会坏死。
葛凡盯着董浩泛红的眼尾，想起林若雪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帮我看看小董\"时的温度，也是42度。
\"系统，计算钢梁承重。\"他在意识里低唤。
光幕弹出数据的瞬间，他单手撑地跃到钢梁旁，掌心按在冰凉的金属上。
系统的力量如暖流涌遍全身，肌肉纤维在噼啪作响中膨胀，他暴喝一声，钢梁竟被生生抬起三寸。
董浩趁机抽出右腿，踉跄着栽进葛凡怀里。
苏婉儿立刻取出医疗喷雾，淡绿色的雾气喷在伤口上，血慢慢止住了。
\"给你看样东西。\"葛凡从背包里取出全息投影仪，林若雪的实验日志在三人中间展开。
董浩的手指颤抖着划过悬浮的字迹，当看到\"实验体07号意识崩溃，建议加大刺激强度\"时，他猛地别过脸去；可翻到最后一页，他突然僵住了——那是林若雪的亲笔遗书：\"当你们看到这个时，我应该已经死了。
天启工程的核心数据在我脑内，他们要的不是进化，是......\"
\"后面被加密了。\"葛凡声音发沉，\"但系统解析出关键词：'意识囚笼'。\"
董浩缓缓抬头，脸上的血痕在月光下像道裂痕：\"她不是叛徒......她是在......\"
\"牺牲自己。\"苏婉儿轻声接道。
她望着董浩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林若雪时，那个总把实验室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女人，桌上永远摆着两包姜茶——一包给加班的同事，一包给总爱熬夜的小董。
三人走到废弃大桥时，远处的城市灯火正随着晨雾泛起朦胧的光。
葛凡摸出林若雪的发簪，月光穿过簪头的翡翠，在桥面上投出抹幽绿。
董浩盯着那抹光，突然说：\"她抽屉里有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这条路'。\"
苏婉儿的手机突然震动，她看了眼消息，脸色微变：\"局里发来新线索，天启工程的海外账户......\"
\"先收着。\"葛凡将发簪重新挂在颈间，转身望向城市方向。
晨雾中，最高楼的玻璃幕墙闪过道奇异的蓝光，像双眼睛突然睁开。
他摸了摸背包里的芯片，系统的提示音在意识里响起：\"检测到异常脑波频率，与林若雪实验日志中的'原生意识'高度吻合......\"
风卷起桥边的报纸，头版大字被吹得翻飞：《新型脑机接口技术突破，人类或将进入意识共享时代》。
葛凡望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他突然想起林若雪实验日志里夹着的照片，是个被黑布蒙住的培养舱，舱体上用红漆写着\"终极目标：意识降维\"。
晨雾渐散，城市的轮廓在三人眼前清晰起来。
而在某个看不见的地下深处，无数培养舱的指示灯同时亮起，淡蓝的液体里，漂浮着的\"实验体\"们，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