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诊所的护士一如既往给闻楚送饭,她拉开送餐门,对着躺在床上的人喊道,“吃饭了。”
然而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没有回答。
护士又喊了两声。
见对方还是没动静,脸色稍微变了,急忙用钥匙打开外层的门锁。
人要是出事了,她可就完了!
她走到床边,手伸向闻楚那一刻,闻楚突然将手中的针筒插入护士脖子,注射了药剂。
护士瞳孔一缩,“你…”
话未说完,很快便没了意识,昏厥在地。
闻楚急忙翻下床,跌跌撞撞上前将门关上,她大口喘着气,赶紧把手中使用掉的针剂踢到角落,随后与护士置换了服饰。
弄完这一切,她使尽全力将护士搬到了床上伪装成了自己。
看着自己一使劲就不自觉颤抖的右手,她眼中满是不甘愤恨。
她必须要逃出去!
…
中午,沈初出了两台手术,不过都是打副手。
手术直到下午两点半才结束。
这次的主刀医生是院内的谭老教授,他已经很多年没动过手术了,沈初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若非这次的病患是个八岁大的孩子,脑内感染寄生虫,情况有些棘手,谭老教授都不一定肯出手。
“听说你是顾老的学生,年纪轻轻就干到主刀了,还是挺有潜力。”
谭老教授虽然封刀了很多年,提前退休,但对院内的事还是颇有了解。
沈初垂眸一笑,“我小时候就对这些感兴趣,在过家家的时候经常扮演医生之类的角色,我也没想到最终会选择医考。”
“那证明你还是有天赋的。”谭老教授转过身看她,“毕竟主刀的女医生并不多,顾老也算是捡到宝了。”
沈初虚心听教。
“手怎么回事?”他这才注意到了她手上包扎的纱布,手术中时,戴了手套是看不到的。
她笑了笑,摸着纱布,“一点小伤。”
谭老教授也没多问,与她交谈几句后,便离开了。
她返回办公室,海玲姐听说了谭老教授出山的事,脸上满是对他的敬仰之情,一旁吃着香蕉的程佑进院没见过谭老教授,问道,“他真有这么厉害吗?”
海玲姐瞪了他一眼,“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他在国内医学界脑病方面上的学识是能与顾老比肩的!要不是他这个人比较佛系,不争不抢的,现在早就是院长了。你那个顾教授,还得称人家为前辈呢!”
程佑一噎,“什么我那个顾教授?怎么跟我扯上关系了?”
“你不是喜欢在我面前夸你家顾教授吗?”
“诶不是,您敢当他面说这话吗?”
“不敢,我惹不起,但我就是要说。”
两人你一句问一句顶撞,好似早就成了一种相处模式。
沈初无奈摇了摇头,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迟疑半秒,走到门外接听。
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初姐,是我。”
沈初惊讶,“晓雯?”
“嗯,你给我的号码,我一直都留着,你让我想好了再联系你,我现在想好了…”
“好,我给你地址,你到时候直接过来找我便是。”
晓雯想到什么,忽然道,“对了,你不是托我帮你收集闻主任的证据吗?我拿到了一个视频,视频是闻主任把自己儿子推下楼嫁祸给你父母的。”
沈初蓦地一怔,“你怎么拿到的?”
事发后,咖啡厅店员都不知楼上发生的事情,楼上也没有监控。
闻希是怎么摔下来的,全凭闻楚一张嘴定夺。
她知道,她没有证据弄闻楚。
就算报警,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罪名也不成立,而霍津臣也会保她。
所以她一直忍着。
离开江城前,她找了晓雯。
她知道晓雯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才邀请晓雯跟她来江城,临走时,她托晓雯帮她暗中收集闻楚的犯罪证据。
她在医院的时候看过晓雯的简历。
在考医护之前,她念的是计算机编程。
而江太太手术那次她能让闻楚栽了一次跟头,调包了药,也都是晓雯的功劳。
药房对手术使用的麻醉药非常严谨,电脑是有收录登记的。
闻楚能在药上动手脚,无非就是利用了晓雯能通过电脑篡改入库记录的本领,可惜她不知道,晓雯还是没有违背良心,最终把闻楚的取药记录给改了回来。
她举荐晓雯到江城医院是真。
但需要她也是真。
晓雯说,“那个视频是附近住户拍到的,那个住户上传过网络,但是视频没有起量,我也是无意间刷到的。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发给你。”
沈初抿了抿唇,声音干涩,“好。”
没一会儿,晓雯把视频传到她手机上。
她点开视频,画面虽然有些许模糊,可依稀能看到当时天台上发生的事情。
闻楚说了什么后,强行把孩子抱到天台边缘。
沈母欲要上前,孩子便被推了下去。
她这一推,甚至没有犹豫过一秒。
仿佛那不是她的孩子。
看到这视频,沈初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你怎么了?”
顾迟钧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
她别过脸,擦拭掉泪痕,“没什么,眼睛有点干。”
他看破不说破,止步在她面前,“我有眼药水,你需要吗?”
她愣住,抬起头看他。
“眼睛都红了,是需要眼药水。”
蓦地,沈初破功,发出笑,“顾教授挺热心肠的。”
海玲姐跟程佑两人从办公室探出头来,两人吃瓜的表情一致。
顾迟钧察觉,看向他们,“看什么?”
“你看什么?”海玲姐把话抛给程佑,折身回屋。
程佑眼珠子往上一翻,摸索着门回屋,“我隐形眼镜去哪了?”
沈初尴尬地收起手机,“顾教授,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没等他说什么,沈初便往更衣室方向去了。
顾迟钧目送她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
傍晚,徐园公寓。
沈初刚走出电梯,便看到霍津臣在走廊不远处接电话。
他背对着她,挺拔的身影被窗后的光线拉长,立在墙上。
她眉头皱了皱。
如果是以往的霍津臣,早就闯入她家里等着了,但最近…
他的作风倒还有了点人样。
沈初朝他走过去,忽然听到他说的话,“不用找了,她逃便逃了,只要她不再出现…”
沈初脚步一滞。
他说谁?
闻楚吗?
霍津臣从玻璃倒影里看到了谁,倏然转身。
他身体略微僵住,缓缓放下手机,“你…”
“你没有把闻楚交给警方,还是让她逃了,对吗?”
“沈初,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上身,欲要伸出手,沈初后退避开了他,“霍津臣,如果你舍不得处置闻楚,你可以告诉我,没必要这么演我。”
“我没有舍不得处置她!”
霍津臣握住她肩膀,眼底猩红,“沈初,她伤了你的手,我同样也让人废了她的手,她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我只是想着不能这么算了。”
沈初没说话。
他呼吸深沉,“沈初,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介怀我与她之间的事,但我可以信誓旦旦地告诉你,我没有出轨,我更没碰过她。”
“我不关心这个!”她拂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怎么样都挣脱不了。
霍津臣将她揽入怀中,抱住。
“你干什么——”
“沈初,相信我一次,就一次!”
她陷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在心底一遍遍地问自己。
相信他?
她真的能相信他吗?
此时此刻,顾迟钧站在电梯口看到这一幕,伫立了半分钟后,面不改色扭头进了屋…
沈初听到身后动静,从霍津臣怀里抽离,“我回屋了。”
“不邀我进去吃个饭吗?”他苦笑,“我等你下班呢。”
她怔愣,数秒后回过神,“我又没让你等。”
霍津臣看着她,“嗯,我自愿的。”
沈初转身回房。
霍津臣随她进了屋,很自觉地给她做晚餐。
沈初没阻拦,回了卧室,直到晚餐做好她才出来,好似真把他当成厨子了。
尽管如此,霍津臣也乐在其中。
…
两日后,宋村。
王娜带着数名保镖来到了女孩家中,这种大场面,引来了不少邻居的围观。
王娜将支票放在宋家二老面前,“霍总说了,让你们的女儿随便填一个数,到时拿着支票去找他兑现。”
支票…
这还是他们平生第一次看见的东西。
宋父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问,“这纸真的能换钱?”
“要到支票开发的银行换取现金。”
宋父拿起支票的手都在颤抖,一旁的宋母也都是震惊的表情,随后热情地倒了一杯水,又问,“这钱…能填多少?”
“这得问你们的女儿,她填多少,算多少。”
宋家二老咽了咽口水。
要是填了几千万,他们岂不是发达了?
末了,王娜带着人离开了,屋子外的村民们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宋家二老也知道钱财不外漏的道理,出来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乡亲邻里后,关上大院的门。
“老宋,咱们…咱们这是发财了啊!”
宋母激动不已,声音高昂起来。
宋父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小点声,这笔钱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要招来横祸的!”
“哪有啥横祸嘛…”
“闭嘴!”
宋父瞪了她一眼,额间都冒出冷汗,“当年那起绑架事件,绑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咱们闺女被人当成了其中一个,还得了有钱人家的报酬,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
宋父的话让宋母一阵激灵。
当年轰动全国的富豪儿童绑架事件就在他们村子附近几公里外,那时候的绑匪只绑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他们村子里的人并不担心自己的孩子会被绑架。
而自己的女儿那个时候还小,她父亲带娃儿出去种地,恰巧就碰见到了逃出来的两个孩子。
那唯一还清醒着的女孩求救,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跟闺女名字中的一个字念法有点像,是初还是楚,他倒是不记得了。
后来派出所的人很快就来了,救护车也到了。
把那俩孩子救走后,警方开始封山搜索,几个人贩子都只抓到了三个,都被枪毙了。
新闻报导六个孩子,死了四个。
一想到这,宋母就害怕。
毕竟若是他们招摇,拿了这钱,都怕当年那绑匪找上门来…
“那咋办啊…”
宋父冥思苦想后,说,“把初儿喊回来!”
这边。
霍津臣与苏董在院中博弈,王娜走到他身旁,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苏董放下手中的棋子,“霍总要是忙的话,那我就不便再打扰了。”
“下次一定好好跟您对弈,我让人送您。”
“嘿哟,霍总真是客气了。”
王娜让保镖送他出门。
霍津臣身体后仰,靠在椅背,望着棋盘上的走势,“怎么样?”
“支票已经给到她父母手里了。”
“那就行。”
“这是女孩的资料,我刚调查的。”王娜把一页资料摆放在他面前。
霍津臣目光掠过姓名一栏。
宋雨初。
她的名字里,有一个“初”字。
霍津臣盯着这个字,若有所思。
王娜不解,“霍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之前派人去调查的时候,那个人是怎么说的。”
王娜根据调查的人得到的消息回答,“看到您跟一个女孩获救的村民说,那个女孩名字里有一个楚字。”
霍津臣把资料上的名字示意给她看,“她叫什么。”
“宋雨初…”
王娜突然一怔,惊讶道,“初,楚,如果带当地口音的话,确实很容易混淆。”
也就是说,先前调查到到的人,真不是闻楚。
可闻楚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霍津臣把资料搁在桌面,沉默了许久。
与此同时,沈初亲自到机场接晓雯。
晓雯走出机场,迎上她,“沈初姐。”
沈初拍了拍她肩膀,替她拿行李,她笑着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怎么能麻烦你呢!”
“有地方住了吗?”
“还没呢。”
“那你先我住我那里吧。”
晓雯愣了下,“这…不方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