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廉眼神中流露出由衷的敬意,快步迎上,有力地握住陈纳德布满老茧的手。
“陈纳德将军!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感谢您的祝贺!更要代表华联和所有被日军蹂躏过的土地上的百姓,向您以及‘飞虎队’的勇士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深切的感谢!”
“你们在华夏的天空浴血奋战,为华夏撑起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天空!你们洒下的热血和结下的情谊,将永远镌刻在全体炎黄子孙的心中!您是华夏人民永恒的朋友!”
这番肺腑之言绝无虚饰。
华联的官员们,特别是那些经历过国内空袭地狱岁月的将领们,看向陈纳德的目光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纵然知道飞虎队员们薪酬丰厚,纵然明白其中也夹杂着国际政治的考量,但当他们驾驶着p-40,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日本零式战机殊死搏斗。
一次次用生命守护后方城市时,这份实质性的巨大帮助与牺牲,足以赢得任何有良知的华夏人永远感激。
同样值得感念的,还有浴血奋战在抗战前期战场的苏联航空志愿队。
过往的恩怨与未来的风云暂且不论,此刻的敬意,只为那些实实在在流过的血与汗。
“将军,请允许我为你介绍,”宋子廉转向身旁一位格外年轻、英姿勃发的将领,这位将领的军衔显然不低。
“这位是我华联国防军空军部部长,吴建伟将军,贵我两国空军情谊源远流长,想必你们之间会有非常多的共同话题。”
陈纳德湛蓝的眼睛顿时一亮!他立刻大步上前,丝毫不顾将星的身份差距,双手激动地抓住吴建伟的右手用力摇晃。
“上帝!天哪!是你!亲爱的吴!那个驾驶喷气式‘银色闪电’的传奇小子!那个把零式当火鸡打的顶级王牌!”
陈纳德的兴奋溢于言表,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英语夹杂着急切的汉语,“我那些在你们部队担任教官和顾问的小伙子们回到昆明基地后,把你吹上天了!”
“他们说长官你真该看看那个吴的动作!他好像天生就长在飞机里!”
他模仿着部下崇拜的语气,表情夸张却异常真诚。
“46架!我的上帝!你一个人干掉的日本飞机,比我们在驼峰航线初期损失的总和还多!太了不起了!”
他用力拍着吴建伟的肩膀,眼里是纯粹的、超越国籍的对顶尖飞行员的欣赏。
吴建伟将军,这位留美归侨出身的传奇飞行员,虽然年仅三十出头便已肩扛金穗将星,面对陈纳德这位在他心中分量极重的、如同传说中人物的前辈如此毫不掩饰的盛赞,脸上依旧泛起了一丝难得的腼腆。
他笔挺地敬了一个军礼,随后才伸手与陈纳德相握,声音沉稳而谦逊:
“陈将军!您过誉了!真正的传奇是您和您的‘飞虎队’!我以及无数华夏飞行员,早期都是在你们的精神指引和技术传授下成长起来的。”
“能驾驶鹰隼为国效力,是职责所在,更是荣幸,您放弃安逸生活,率领一群勇敢的牛仔跨越重洋而来。”
“在异国他乡为正义而战,这种纯粹的、无畏的奉献精神才是我以及所有中华空军后辈毕生学习和追求的楷模!”
这番得体又真诚的回答,既肯定了陈纳德的地位和贡献,又巧妙地将自己置于后进者的位置,同时凸显了为国效力的核心,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陈纳德听了更是心花怒放,搂着吴建伟的肩膀,转向何应钦等人,连声赞叹道。
“何将军!白将军!看!这就是真正的军人!一个谦虚的天才!一个勇敢正直的绅士!上帝保佑,这样的年轻人在贵国多一些,日本人就多一份灾难!”
他的话引起一小片善意的笑声和掌声,美方随行人员也纷纷点头,为陈纳德的真诚和吴建伟的气度所感染。
宋子廉、何应钦、白崇禧等人都含笑看着这跨越国界和代沟的惺惺相惜。
何应钦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对华联人才辈出的警惕,也有对这和谐场面暂时的满意。
白崇禧则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吴建伟这个华联新生代军中的翘楚,显然评价颇高。
吴建伟身后的华联空军将领们,脸上无不洋溢着自豪的光彩,与有荣焉。
一时间,机场停机坪上的气氛被这热烈的互动推向了顶点。
阳光似乎都更加明媚,将英雄间的致敬照得闪闪发亮。
华联军乐队刚奏完一曲,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按着快门,记录下这象征着盟国团结与传承的美好时刻。
就在这宾主尽欢的氛围达到一个高点时,一个略显急促、且明显带着情绪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宋先生!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寻声望去,只见发声者站在戴笠身侧半步之后,是一位身材精悍、面色沉凝的军统少将。
他无视了戴笠似乎没有表情的沉默——这份沉默本身就蕴含着某种默许——目光灼灼地直视宋子廉,声音虽然不高,却在乐声余韵初歇的安静停机坪上显得格外刺耳。
“宋先生方才所言合作无间,情谊深重,在下深表认同!然而,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宋先生当着何部长、白参谋长的面释疑!”
他停顿了一下,字字清晰地说出了关键,“贵方如今究竟是否还承认受国民政府领导?”
“若还承认,缘何前几日,贵方安全部门竟悍然出手,未做任何通报交涉,便无故羁押我党国大批忠勇尽责之士,他刻意加强了‘忠勇尽责’四个字的音量”
“他们肩负国家赋予之重要使命,协助贵方维系安全,竟遭此对待!此事性质极其严重,影响极为恶劣!”
“在下斗胆请问宋先生,你们意欲何为?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解释!”
这番质问,骤然打破了刚刚营造出的和谐。
何应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变得极为阴沉难看,他下意识地看向戴笠,戴笠却依然垂着眼,只极其轻微地整理了一下白手套的边缘,姿态冷漠而疏离。
白崇禧眉头一挑,眼中的圆滑迅速被一种锐利而玩味的探究之色取代。
他的目光在言辞激切的军统少将、不动如山却分明掌控着局面的戴笠、脸色阴沉僵硬的何应钦。
以及被直接质问但神色依旧从容不迫的宋子廉脸上来回游移,嘴角甚至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场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宋子廉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些,但并未慌乱,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那位军统少将咄咄逼人的视线,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却很好地被外交家的风度所掩盖。
机场上的风声似乎也变大了些,华联卫队士兵们按在枪套上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整个迎接现场的空气,仿佛骤然间沉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