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疑问出口后,诺特便早已做好了迎接蒂亚莉丝变脸的心理准备,无论蒂亚莉丝接下来是可笑的讥讽还是厉声的质问,他都确信自己能从容应对。然而,蒂亚莉丝的反应却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因为,她并没有做出如他所预想的反应,反而是微微蹙眉,脸上掠过了一丝的思索之色,随后,嘴角又微微上扬,语气轻快的答道:
“我的答案是......对此我并没有什么想法。”
那语气,轻快的就仿佛如今的话题与她完全无关一般,一时间,诺特不由语塞,而后忍不住的问道:
“为什么?”
而对于诺特的追问,蒂亚莉丝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啊~额~哦~”
她就这样拉长着语调,有意的勾起诺特的注意力,甚至在诺特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后戏谑的笑容变得愈发浓郁起来。
就在诺特实在等不及想要再次出口询问时,她才缓声开口,微眯着碧色的眼眸,悠悠答道:
“理由的话,其实很简单,因为我认为我并不会迈向如你所说的那般结局。”她的声音清晰而笃定。
“虽说漫长的流放与囚禁确实是在不止的磨损着人心,但我仍是有着属于我的矜持与自傲,哪怕真的因为漫长的时间而被磨损到了极致,我也不会变成......像你预视中那样失态的模样。”
随后,蒂亚莉丝的话锋一转,她直直的看向了诺特,那碧色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危险起来,恍若锐利的刀锋:
“虽说你是预视到了如此的未来,可难道在你眼中,我是如此脆弱敏感的存在吗?不过是再多消磨几年的时光罢了,你就认定我会堕落成只知毁灭的灾厄怪物?”她的语气染上冰冷的愠怒。
“相较于惊惧,相较于悲哀,此刻的我,其实更多感受到的是愤怒——诺特,在你心里,我就这般不堪一击吗?”
伴随着危险的话语,蒂亚莉丝朝着诺特微微俯身,她的指尖轻轻挑起诺特的下巴。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目光冰冷的恍如捕食者一般,牢牢的锁定着他。
即便诺特早早笃定她对自己并无恶意,可迎着蒂亚莉丝这危险的目光却仍让诺特脊背一寒,死亡的危机感如芒刺骨,冷汗几乎要渗出。他刚想要进行辩解——
那迫人的危险气息便倏然消散。蒂亚莉丝收回手指,重新端坐于茶几之上,那绝美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绚烂笑容,眼中盛满圣母般的柔情与宽容。
可就在他刚刚想要出言解释的时候,蒂亚莉丝浑身所散发的危险气息却顿时烟消云散了,她收回了拨弄的手指,重新正坐在了茶几之上,嘴角露出明媚的笑容,眼中满是好似圣母般的柔情与宽容。
如此剧烈的改变就好似在诉说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就在诺特因为如今稍显迟钝的头脑而恍惚之际,蒂亚莉丝一边拨弄着耳畔的碧色发丝,一边温柔的说道:
“嘛,不过这也并非是你的错,你其实也只是将你脑海中的记忆向我吐露出来罢了,哪怕真要责怪,也得责怪那些进行如此恶作剧的魔鬼。”
听到“魔鬼”二字,诺特茫然的思绪稍稍回笼,他直接问道:
“你觉得魔鬼......进行这种恶作剧的理由是什么呢?”
刚刚发问后,蒂亚莉丝的脸上便露出沉思之色,好似是在回忆着关于魔鬼的情报,而看着蒂亚莉丝的面庞,诺特自己也稍稍回忆起来,他其实对魔鬼这个词并不陌生,除去从此世守护之翼的教会中提及到的那些关于魔鬼被讨伐的浮雕和诗歌中对魔鬼的描述外,他脑海里还有其他的印象。
那便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事到如今都不能确定真假的所谓前世里,他其实也曾撰写过魔鬼的存在,那是与诸神同等的存在,是与诸神展开角力的存在。
而这整个世界便是魔鬼与诸神进行博弈、论证彼此根源的棋盘与舞台,当然,最终祂们也与诸神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天堂与地狱都从这个世界之上被剥离,唯有无穷的炼狱与虚空包裹着整个世界。
嘛,这种大背景设定实在是有点太大了,不谈这些对如今的自己而言太过遥远的设定,说一个与如今与自己有所牵连的存在,那便是作为魔之卷与法之卷的来源,魔人【真理追逐者】维斯德姆,它便是因为迈过了魔鬼遗留在这个世界的试炼所以升格为魔人,而且也让它距离成就大魔只有一步之遥......
就是,自己这还是有点想多了......就在诺特刚刚休止这种没有什么意义的胡思乱想,蒂亚莉丝好似也从思索中回过神来:
“依照着我所看过的记载,‘魔鬼的恶作剧’并非单纯的魔鬼的恶作剧,也并非单纯是以一个未知的变数来搅乱世界、混淆人们的认知,它的本质其实是魔鬼出自不同的目的所展开的一场场试验。”她语速平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魔鬼在世界的某处构建了一个难以理解的强大秘仪,从零开始推演着世界的无穷可能性,同时又窥伺着此间世界的一角奥妙,将之记录,而后又将这一角的现在、过去与未来投射到这个世界的某个生命身上,混淆着其认知,让其困惑,而后魔鬼便通过秘仪记录观察、研究着这一切。”
她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在诸神离去的前夕,魔鬼便更早一步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但那秘仪却并未被带走或者毁灭,相反依旧存在着,甚至在祂们离开后,秘仪因为失去了控制而发生了意外。
原先每隔十年才会出现十个预言者,结果在诸神离去的前夕,在正式离去的最后五年,预言者恍若雨后春笋般涌现,短短的五年内便涌现出了近万名预言者,因为那失控的信息量,大量疯疯癫癫的预言者直接动摇了洛萨拉帝国的根基,甚至可以说他们加速了洛萨拉帝国的灭亡。而且哪怕诸神离去,秘仪依旧在运转着。”
她瞥了诺特一眼,补充道:
“记得依照记载,森之国曾在七百多年前碰到过一次人类预言者,当时那个人类预言者声称人类的帝国将会再次崛起,当时只觉是绝望者的呓语,未曾想两百年后竟应验成真了。但如果认真讲的话,这或许便是‘马后炮’。”
原先诺特只当蒂亚莉丝在简单回答完他的问题后便会休止,可没想到蒂亚莉丝一回答便直接给他详述了一遍关于“魔鬼的恶作剧”的情报,只是,就在诺特消化这些情报的时候,蒂亚莉丝便就好似是不算给他任何思考和消化时间般,恍若连珠炮般继续说着:
“这便是我所了解到的‘魔鬼的恶作剧’,所以我觉得你其实不必太过在乎这些,因为‘魔鬼的恶作剧’其实也只是将世界无穷可能性中的一条丝缕、一条时间线的走向塞入了你的脑海而已,至于你脑海中的这条丝缕、这条时间线是否是我们如今所践行的现实都是另一说。”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诺特。
“都不必往远了说,在你那所谓的‘前世记忆’里,可曾存在前段时间昆迪拉针对边疆戍卫所掀起的大规模侵攻?可曾存在那头灾疫雀得到法之卷的现实?还有那位伊莎瑞尔的存在,还有蕾贝卡与伊芙琳具体命运的转变——是否与你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这番极具说服力的解释让诺特下意识地回忆、印证,不由自主地点头......
可就在他渐渐接受如此的解释,对“前世记忆”的真实性产生更深怀疑时,蒂亚莉丝后面这过分细致的讲述还是让诺特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他微微蹙眉,抬眼看向眼前带着淡淡笑容的少女。
虽说他也说不出为什么缘由,但他强烈地感觉到——蒂亚莉丝似乎在利用读心能力窥探到的他脑海中的情报,来有意诱导他的思维朝着她希望的方向思考。
尽管诺特从蒂亚莉丝的身上察觉不到丝毫的敌意,但这种在窥探内心后进行的刻意诱导,仍让诺特本能地升起了戒备。
虽说蒂亚莉丝如今所说的固然是很有道理,可蒂亚莉丝的头脑实在是太聪慧了,读心能力在交涉中更是近乎作弊,更重要的是如今因为缺血他的头脑还是有些迟钝,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被她轻易牵着鼻子走,难免不会踩入什么她提前准备好的陷阱,所以,诺特及时的止住话题:
“你说得......很有道理。”他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只是我现在身体未愈,面对如此庞大的信息,迟钝的头脑实在有点难以消化。这些复杂的话题......能否暂时搁置?等我恢复些再谈?不如......我们现在聊聊轻松些的?”他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
“比如......加深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我已讲过我的过往,现在,能告诉我你平日在这座【塔】里......是如何消磨时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