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阵。
才见官文身着一品大员的朝服,头戴双眼花翎。胸前挂着朝珠。
大步流星而来。
官文长着蒜头鼻,吊梢眉,鼻下一撮小胡修的浓密而整齐。
因为连续丢失领地,官文心中烦闷。
他根本无心开会。
在他心中,最为关心的就是自己和十个小妾的安危,以及自己贪污所得的一百多万两白银。
他抖了抖马蹄袖口,正襟危坐。
他用清冷的目光扫视下面的每一位官员。
下面的巡抚吴昌寿和五位总兵官被瞅的心中发毛,生怕因为战败而受责难。
官文理了理思绪,忽然拍案而起。
他怒斥道:“长毛石逆和李逆已经杀出陕西和巫山,这才几日时间,汉阳、德安、襄阳等州府就沦陷于长毛之手。你们这些饭桶,待我向西太后奏明,将你们都一一发配到关外宁古塔去。”
老将金国琛见官文耍起了官威,对此嗤之以鼻。
在他们这几位的总兵眼里。
官文能力平庸,打仗极少能胜。
天天都是跟在曾国藩后面坐享其成,白捡便宜的主。
现在曾国藩离开湖广,与官文平起平坐。
而官文手下这些兵马,大多都是承袭原湖北巡抚胡林翼的团练和绿营兵。
众人见官文动了肝火,都低下头去,装作十分惧怕的样子,
官文见自己的官威有了效果。
于是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发了一通怒火。
官文又和缓地说道:“诸位,我不是怪罪你们,而是接连丢失州府,西太后必然会降旨责罚。我官文丢官是小,大清江山岂不越来越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你们说,该如何杀退长毛?”
官文说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凉茶。
厅内除了叹息声,众将都一筹莫展。
他见座下总兵都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回应。
‘咣’地一声,他将茶盏重重砸在桌案上。
他目光落在了湖北巡抚吴昌寿的身上。
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巡抚刚刚到任半年多。
他也是进士出身。
因为在广东镇压天地会有功,因此被提拔为湖北巡抚。
他刚刚带五千人马去支援汉阳,被唐日荣杀的大败而回,现在仍心有余悸。
他有些后悔自己来湖北任巡抚。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他不得不拼了老命来守城。
吴昌寿见官文看着自己,他额头冷汗直流。
自己虽然名义上是巡抚,但是官文的府邸也在武昌,因此事事他都要请示官文,实际上跟一个傀儡一般,毫无行使权力的自由。
吴昌寿硬着头皮躬身说道:“制台大人,咱们这点人马恐怕很难防守住武昌城,应该速速奏报给朝廷。让曾中堂、抚台李鸿章、左中棠带兵前来合力镇压太平军。不然晚了,长毛就成气候了。”
官文见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与曾国藩又是死对头。根本不可能开口求助曾国藩。
于是斥责道:“本制台做事用得着你教吗?援兵援兵,你们平时都干什么去了?平时要是多招兵买马,加强训练,能遇敌即溃吗?”
官文神情冰冷。
继续说道:“驻守在半壁山的代陕甘总督杨载福的援军近在咫尺。咱们武昌、汉口、汉阳、三镇互为犄角。只要守好,抗住几天,曾国藩必然会亲自带兵来援。”
久历战阵的金国琛听后,有些哭笑不得。
他回道:“制台大人,卑职以为咱们水师力量薄弱。长毛的水师大军我看比湘军有过而无不及。我们所谓的掎角之势,也会被长毛在长江上被切断。应该建议杨载福带水师迅速驰援武昌渡口。”
官文见自己的意思又被金国琛反驳了。
他极为不高兴。
他面沉似水地说道:“那又怎样?你畏敌如虎,小心我摘了你的顶戴。金国琛,武昌城内的事情你不用管,若是丢了汉口和汉阳,我首先砍了你的脑袋。”
金国琛本来就不受官文待见。
因此将他调离武昌,一直驻守汉阳和汉口。
金国琛知道官文心眼小,于是选择沉默不语。
其他几位总兵更是直接拍起来马屁。
“制台大人英明神武,我们已经按照您的意思驻守四门,武昌城固若金汤,长毛妄想染指。简直是痴人说梦。”
官文最爱听这话,他以为自己威严又起了作用。
于是说道:“诸位将军,你们能这么想就对了,每个人都抱着必死之心守城,武昌城就一定能够守住。”
“是,大人。”黄开榜等四位总兵再一次表态道。
官文硬是挤出了一丝微笑。
接着说道:“朝廷的圣旨已经到了田家镇,我马上过去接旨,争取让杨载福随时来援。你们听候巡抚吴昌寿的指挥。不可有丝毫差池,出了问题,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金国琛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一听就明白,官文是要打算去田家镇避难。
而出了问题就会让吴昌寿担着。
这一招甩锅直接将众人干傻了。
金国琛见其他四将都一阵唏嘘,一言不发。
只有他想着劝住官文继续守城。
他态度强硬的说道:“制台大人守土有责。大战在即,若是再丢失武昌三镇,朝廷怪罪,我们可吃罪不起。况且我们已经做好了为朝廷殉节的准备,卑职以为制台大人现在不宜去接旨。”
官文冷冷一笑。
“嗯,你是说我连懿旨都不要接了?”
金国琛赶快解释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的意思是大人应该审时度势,事从权变。城内军民需要大人上城鼓舞士气,才能一战击退长毛。”
“好一个事从权变,要知道,你我的乌纱都是西太后给的。没有西太后的支持,你能独自守城吗?蠢货。我必须要去田家镇接太后懿旨。另外,我也要去田家镇跟杨制台商议共守武昌的大事,你耽搁的起吗?”
说完,官文面如寒霜的挥手说道:“长毛马上就要攻来,你们速速下去准备吧。”
看着众人都离去后。
官文长叹了一口气。
他迅速变换了副嘴脸。
带着谄媚的笑容对着身后的屏风后面说道:“安大总管,请出来吧。”
大太监安德海抖了抖衣摆,从屏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他身穿蓝锦便服,在一张紫檀木椅子上坐了下去。
安德海摇着一把折扇说道:“官制台,本总管替你在太后面前说了好话,保举你做了直隶总督。又快马加鞭一路从京师赶来。累得我差点散了架。你说、咋家救了你一命,你拿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孝敬咋家,你吃亏吗?”
官文额头浸满了汗珠。
他低头说道:“是是是,一点不吃亏。我官文一直铭记大总管的恩情,不然我何以能将官位升到了总督和大学士的位子。这都是公公美言的结果。”
“这就对了,官制台。咱们这就去田家镇吧,若是再耽误一时半刻,你我可都要做断头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