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渊台的岩缝里还残留着灵镜炸开时的焦糊味,赵阳的指节抵着蚀骨碑残片,碎石扎进掌心的疼意混着喉间的钝痛,像块烧红的铁砣压在胸口。
紫烟化作流萤的画面在眼前闪回,他盯着残碑上斑驳的刻痕,指甲深深掐进石面。
那上面正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紫烟消失前灵镜里流转的颜色。
“赵阳!”楚灵钰的声音带着鼻音,她蹲在他身侧,指尖轻轻覆上残碑。
赵阳这才发现她手背的碎玉还插着,血珠顺着腕骨滴在石面,竟让那些符文亮得更灼眼了。
“我...能听见。”
她睫毛微颤,眼底浮起一层水雾,低声继续说道:“九婴苏醒那天,它的意识撞进我脑子里时,这些纹路也在发烫。”
赵阳喉结动了动,伸手想替她拔碎玉,却在触到她皮肤时顿住。
她的手冷得像块冰。
“疼吗?”他声音哑得厉害。
楚灵钰摇头,另一只手按住他手背,指腹蹭过他掌心的血珠说道:“你看这个‘誓'字,左边是‘言',右边...是‘骨'。”
“紫烟说的旧誓,不是普通的誓言,是拿骨头刻的,拿魂血养的。”
岩柱后突然传来衣袂破空声。
赵阳猛地抬头,看见个灰衣男子倚着断柱,腰间挂着串褪色的铜铃,正慢条斯理地摘草叶。
柳千雪的剑瞬间横在胸前,剑锋却在触及对方衣襟时被一股柔劲弹开。
那男子连眼都没抬,只把草叶抛向空中,说道:“太华派的‘问心剑',果然有当年柳祖师的风骨。”
“你是谁?”楚灵钰站起身,挡在赵阳和残碑之间。
她能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灰衣男子终于抬眼,他的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映着锁渊台的碎石,像两潭沉淀了千年的古泉。
“风无痕,散修。”
他伸手接住飘落的草叶,继续说道:“不过更准确地说我应该是旧誓守誓人之后。”
赵阳的后背绷直了。
他想起紫烟说“愿与妖共亡”的誓约时,石板上那些模糊的刻痕里,似乎真有“守誓”二字。
“紫烟她...”他喉咙发紧,
“她是不是本不必死?”
风无痕的指尖在铜铃上一叩,清脆的响声惊得九婴在光阵里嘶吼。
“紫烟是被命运推到台前的。”
他望向光阵里翻涌的黑浪,继续说道:“当年七位前辈设誓时,留了条活脉,每代守誓人后裔,都能替死。”
他转头看向赵阳,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着某种赵阳读不懂的情绪,“包括我。”
“那能救她吗?”
楚灵钰抓住他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继续问道:“现在...现在去追那些流萤,是不是还来得及?”
风无痕轻轻摇头。
远处传来青云道人的低喝,赵阳这才注意到那老道正站在光阵边缘,天师印在他掌心发烫,额角沁着冷汗。
“不对劲,九婴的妖气在往阵眼里钻,光阵撑不了半柱香!”
“所以你们需要新的封印。”
风无痕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说道:“蚀骨碑残片是钥匙,但得先唤醒被遗忘的咒言。”
他指了指赵阳手里的残碑,“当年七位前辈刻碑时,把咒言藏在血祭的纹路里,需要活人的血引。”
“我去。”柳千雪收剑入鞘,腰间的太华玉坠闪过微光,说道:“我体内有祖师传下的护体灵符,能撑到咒言苏醒。”
她看向赵阳,眼尾扬起的弧度像把未出鞘的剑,“你信我。”
赵阳盯着她腰间的玉坠,那抹青色让他想起紫烟消失前抚过楚灵钰碎玉的手。
“十息。”
“我数到十,不管如何,你都必须退出来。”
楚灵钰突然拽了拽他衣角。
她望着风无痕的背影,那串铜铃在他走动时轻响,像极了紫烟灵镜碎裂前的嗡鸣。
“他刚才说‘活脉'...”
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可紫烟说守誓人该随精魄消散,他却活了这么多年。”
九婴的触肢重重砸在光阵上,震得众人踉跄。
风无痕回头,琥珀色瞳孔里浮起一丝笑意:“要解旧誓,总得去趟血渊。”
他指了指锁渊台深处裂开的地缝,那里正涌出暗红的雾气,“钥匙在血渊最深处,而...旧誓的真相,也在那里。”
赵阳握紧残碑,能感觉到上面的符文正顺着掌心往血管里钻。
“准备好。”他看向众人,声音里的颤抖终于被压成铁,“天亮前,我们进血渊。”
血渊入口的雾气比想象中更浓,暗红如凝血,裹着阴寒往众人衣襟里钻。
赵阳走在最前,他能感觉到掌心残碑的符文在发烫,像在催促着什么。
“结界撑紧。”
他侧头对身后的柳千雪说,后者指尖快速结印,太华玉坠泛起幽光,将五人笼进一层淡青色屏障。
楚灵钰走在中间,忽然顿住脚步,睫毛轻颤,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耳朵,像浸在水里的人声,模糊却清晰地唤着:“阿钰,阿钰...”
她攥紧袖口的手背上浮起细汗,这声音太熟悉了,像极了幼时病中迷迷糊糊时,母亲俯在床头的低唤。
“灵钰?”赵阳回头,见她脸色发白,目光下意识扫向她颈间,那里挂着半块碎玉,是紫烟消失前塞给她的。
楚灵钰勉强扯出个笑:“没事,可能...雾气太闷。”
但那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多了丝急切:“过来,封灵血脉不该困在地表。”
她喉头发紧,终于意识到这声音不是来自耳中,而是直接撞进了脑海。
风无痕走在最后,铜铃在腰间轻晃。
他忽然停步,黑玉令牌从袖中滑出,表面的刻痕泛着幽蓝。
“噤声。”他低喝一声,指节抵着令牌念咒,咒语未落,众人脚边的碎石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类似骨节摩擦的轰鸣。
柳千雪的剑“嗡”的出鞘半寸。
“有东西在靠近!”
赵阳的玄铁剑已握在手中,剑脊的寒芒刺破雾气。
众人顺着震颤方向望去,一座残破祭坛的轮廓逐渐显形。
断柱倾斜着插入地面,石纹里凝着黑褐色血渍,最中央的石台上,半块泛着幽光的蚀骨碑正缓缓转动,与赵阳手中的残片遥相呼应。
“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