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压抑的疯狂的嘶吼声打破了夜的死寂,百鬼夜行,苍狼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这些独立的行尸比以前的感染体更加可怕,它们没有了统一的指令只剩下最原始的对血肉的渴望,它们更疯狂更不可预测,也更饿。
百货大楼里那五个幸存者也听到了动静,他们惊恐地从地下室的入口探出头,当他们看到那片由猩红眼眸组成的潮水时,他们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跑!快跑!”一个人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他扔掉了手里的物资转身就向着大楼的深处没命地跑去,他的理智被彻底的恐惧摧毁了,他只想离那片死亡的潮水越远越好,但他刚跑出两步,噗,他的身体僵住了,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破开了一个洞,一根暗红色的晶体尖刺从他的后心穿了出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体就在那根晶刺的分解下化作了一捧黑色的粉末。
韩东晟收回了他刚刚抬起的手指,剩下的四个幸存者瘫在地上裤裆里一片湿热,他们看着那捧被夜风吹散的粉末,又看了看那片已经近在咫尺的尸潮,他们连逃跑的勇气都彻底丧失了,死亡就在眼前,而那个魔鬼甚至没有关上他的门。
那片由猩红眼眸组成的潮水,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淹没这条死寂的街道。它们的速度太快了,四肢并用,在水泥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饥饿鬣狗,而他们,就是这片荒原上仅剩的,唯一的鲜肉。
那四个幸存者彻底崩溃了。他们瘫软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想要缩到巨兽的阴影后面,仿佛那片冰冷的红色外壳能给他们带来一丝安全感。他们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身体筛糠般地颤抖,浓烈的尿骚味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苍狼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要撞碎他的肋骨。他死死地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尸潮,握着弓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但他知道,没用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他所有的战斗经验,所有的技巧,在这片代表着纯粹饥饿和疯狂的浪潮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了那个站在舱门口的,唯一的,真正的神。
“丧尸哥哥……”
刘若欣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称呼来喊他。或许是在这极致的恐惧下,她终于将哥哥的本质与那些冲过来的怪物模糊地联系在了一起。她的小手死死地攥着韩东晟的衣角,小小的身体躲在他的身后,只敢从缝隙里偷看外面那恐怖的景象。
韩东晟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身后的女孩。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尊亘古不变的礁石,任由那死亡的潮水向他拍来。他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没有映出尸潮的疯狂,也没有映出幸存者的恐惧,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比夜色更深邃的虚无。
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
尸潮,到了。
冲在最前面的那头行尸,整张脸烂得只剩一个不断开裂的黑洞,腥臭的涎水顺着嘴角流淌到胸前。
它四肢扒地,猛地一蹬,整个腐烂的身体炮弹般射出,干枯的利爪在空中划出五道恶毒的弧线,直取韩东晟的咽喉!
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刘若欣的尖叫被死死堵在喉咙里,苍狼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也就在利爪即将触碰到韩东晟皮肤的前一秒。
韩东晟的意志,降临了。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轰——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巨响,而是一场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炸开的风暴!
那头飞在半空的行尸,连同它身后呈扇形展开的,冲在最前沿的数十头同类,动作在同一时刻凝固。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在幸存者们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最前面的一头行尸,从它的利爪开始,寸寸崩解。
没有爆裂,没有血浆。
它就像一个被风吹了千年的沙雕,悄无声息地分解、崩塌,化作漫天扬起的黑色尘埃。
一头,两头,十头,数十头……
尸潮汹涌的浪头,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大块!
一条以韩东晟为顶点,向外扩散的,完美的扇形真空地带,被瞬间清扫了出来。
那片由猩红眼眸组成的潮水,第一次,停滞了。
后面的行尸茫然地停下脚步,踩着同类化作的粉末,对着那片诡异的空地发出不安的低吼。
“哐当。”
苍狼手中的战弓,脱力地掉在了地上。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那四个幸存者,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们瘫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连灵魂都被刚才那无声的“轰鸣”震碎了。
而韩东晟,终于动了。
他无视了身后的一切,闲庭信步般,踏入了那片由死亡清扫出的空地。
一人,独对尸潮。
那头跃到半空的行尸,连同它身后那成百上千的同类,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成了暗红色。
那是一种活着的颜色,与那头巨兽的外壳一模一样。皲裂的水泥地,混杂着泥土和碎石的地面,在一瞬间被同化,变成了一片广袤的,微微起伏的,如同生物肌肉般的暗红色菌毯。
下一秒。
这片菌毯,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平坦的地面,它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转动的,血肉磨盘。
那些疯狂的行尸,脚下失去了着力点。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地底传来,将它们死死地按在了这片暗红色的地面上。它们在挣扎,在嘶吼,但它们的利爪只能在这片坚韧的菌毯上划出无意义的白痕。
然后,分解开始了。
不是撕碎,不是碾烂。
是一种更加彻底,更加本质的,解构。
行尸们的身体,从接触地面的脚底开始,无声地,化作最基础的能量粒子,被那片暗红色的菌毯贪婪地吸收。没有血液飞溅,没有碎肉横飞,甚至没有骨骼断裂的声音。那些狰狞的怪物,就像是被橡皮擦从这个世界上一点一点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