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生命体征,也还在。
但它们的“意志”,或者说,它们“行动”的这个概念,被从根源上,暂时的,抹去了。
它们变成了一座座,活着的,拥有心跳和体温的,雕塑。
一场,无声的,绝对的,神之审判。
巨兽内部。
那一百名被固定在凹槽里的士兵,通过连接在他们身上的管线,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的作战服头盔上,自带的战术目镜,将下方城市的全景,清晰地,投射在了他们的视网膜上。
他们看到了那神迹般的一幕。
看到了那数以万计的,曾经让他们感到绝望和恐惧的怪物,在一瞬间,变成了待宰的羔公。
他们的心脏,在狂跳。
但那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是一种,更加深邃的,对于未知力量的,极致的恐惧。
开始作业。
赵雨荷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里,冰冷地响起。
他们脚下的凹槽,自动脱离。
巨兽的底部,开启了一个巨大的舱门。
一百名“收割者”,如同空降兵一样,从千米的高空,垂直落下。
他们身上的作战衣,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自动在背后展开了一对小小的,如同昆虫翅膀般的,紫色晶翼。
那不是用来飞行的。
是用来减速和调整姿态的。
他们精准的,无声地,降落在了城市中心的广场上。
周围,是一头保持着各种狰狞姿态的,被“定身”的怪物。
它们那浑浊的,疯狂的瞳孔,甚至还能转动。
它们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渺小的人类,降临在自己的面前。
一个士兵,落在一头体型如同犀牛,浑身长满了骨刺的怪物面前。
他能闻到怪物呼吸时,喷出的,带着浓烈硫磺味的腥气。
他能看到怪物皮肤下,那虬结的肌肉,还在微微地颤动。
但他,感觉不到任何危险。
士兵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握着手中那柄晶体分解器,却迟迟不敢动手。
噗。
一声轻响。
一根细小的,只有牙签粗细的紫色晶刺,从他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刺出。
精准的,穿透了他作战靴的鞋底,扎进了他的脚掌。
“啊!”
剧痛,让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呼。
那根晶刺,没有造成致命伤。
它只是在传递一个信息。
一个警告。
不要犹豫。
不要思考。
执行命令。
那个士兵的脸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挣扎,消失了。
他抬起手,将那柄高频振动的分解器,狠狠地,刺进了面前那头怪物的身体。
血肉,飞溅。
一场,高效的,冰冷的,流水线式的,屠宰。
开始了。
周振邦,麻木的,挥舞着手中的采集杆,将一头如同巨型蜘蛛般的怪物,体内一颗还在跳动着的,拳头大小的“能量核心”,精准的,勾了出来。
然后,熟练地,扔进了身后的收-纳箱。
他曾经是这座城市,最坚定的守护者。
现在,他成了这座城市,最高效的,屠夫。
苍狼站在一栋大楼的楼顶。
他看着下方广场上,那一百个如同精密机器般,收割着怪物生命的“同类”。
他感觉不到任何胜利的喜悦。
他只感觉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荒诞。
这就是,神明的战争。
这就是,新世界的,秩序。
神明,负责按下暂停键。
而他们这些凡人,负责,在暂停的时间里,打扫战场。
收割,在以一种恐怖的效率,进行着。
一百名士兵,已经彻底抛弃了思考。
他们的身体,在无数次的重复动作中,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
分解,采集,收纳。
分解,采集,收纳。
他们像一群最勤劳的工蚁,将那些被定义为“高价值”的有机材料,从怪物的尸体上,一件件的,剥离下来。
那些装满了“战利品”的收纳箱,在装满之后,会自动浮空而起,像一颗颗紫色的气球,飞向天空。
飞向那头悬浮在云层中的,巨大的,紫色的母舰。
巨兽的内部,那些被采集回来的材料,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如同胃囊般的转化腔。
在那里,它们被分解成最纯粹的能量和物质,然后,通过遍布整个巢穴的血管网络,输送到每一个需要滋养的角落。
一号巢穴,那座位于五十公里之外的基地,正在通过这种方式,“进食”。
它表面的紫色晶体,光芒变得更加明亮。
它地底深处那颗心脏的搏动,变得更加有力。
它在成长。
它在进化。
苍狼站在楼顶,俯瞰着这一切。
他看到,士兵们在作业时,会刻意避开一些怪物。
不是因为那些怪物太强。
而是因为,赵雨荷下达的指令里,对需要采集的材料,有着极其严格的,近乎苛刻的要求。
【目标:三型畸变体,胸腔神经索。价值:高。
【目标:囊状腐化者,酸性储液囊。价值:中。
【目标:普通行尸。价值:无。处理方式:忽略。
那些被判定为“无价值”的普通行尸,哪怕就挡在路中间,士兵们也会绕开它们,不会在它们身上,浪费任何一丝一毫的力气。
它们,连被屠宰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场冰冷的,高效的收割,进行得有条不紊的时候。
赵雨aho的声音,突然在韩东晟的脑海里,响起。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数据无法完全解析的,异常。
【报告。
【检测到,未知的,加密通讯信号。
【信号源:目标区域,c-7象限,地下防空设施。
【信号强度:极弱。
【正在尝试破译……
韩东晟的意志,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片被标记出来的区域。
那里,是一片被彻底摧毁的居民区。
地表上,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但他的感知,可以轻易的,穿透数百米的岩层和混凝土。
他“看”到了。
在地底深处,一个被废弃的,狭小的防空洞里。
蜷缩着,十几个,瑟瑟发抖的,人类。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在他们的中间,摆着一台老旧的,由各种零件拼凑起来的,简易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