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落地,苏黛霜就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手底动作快了半分,对着铜镜掠了眼自己———本想拔那支红玉髓步摇,指尖悬在半空顿了顿,终究捏起旁侧的白玉簪,斜斜插进鬓角。
素面朝天,偏生带出几分惹人怜的柔弱。
苏黛霜深吸口气,扬声:“请进来吧———”
尾音还没散,楚萧已立在门口。
他眉峰拧着,周身裹着层化不开的冷意,跟苏黛霜预想的模样全然不同。
她起身,声音放得轻软:“萧哥哥?”
那股低气压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傻子都能觉出不对。
想起方才碧儿说的话,苏黛霜心里咯噔一下。
楚萧冷声道:“你们都出去。”
碧儿下意识瞅向苏黛霜,她这才缓声道:“你们先下去,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进。”
“是。”
碧儿和小厮退得利落,顺手带紧了房门。
屋里只剩两人,苏黛霜往前挪了两步,福了福身:“不知萧哥哥今日过来,有失远迎了。”
楚萧目光像淬了冰,直勾勾钉着她,没像往常那样伸手扶,反倒把满腔火气压得咯吱响。
“那包双井绿,怎么回事?!”
苏黛霜愣了愣。
她猜着楚萧许是为这事来,却没料到他气性这么大。相识这些日子,这还是头回见他这般毫不客气地逼问。
她按捺住心头的不适,低声解释:“……就是这样,不过是个小丫鬟嘴馋惹出的乱子。萧哥哥别担心,外头那些闲话都是瞎传,断不会连累到你———”
“你就这么管下人?一个小丫头都镇不住!”
楚萧烦躁地抓了把袖摆,“你知道那双井绿被顺天府的人拿去了?找了多少人查验?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何氏出事的消息,他一早便知,只是没空来,也懒得过来。本就瞧不上那妇人,如今没了,他只觉得松快。
可他万万没料到,自己竟也被拖进了浑水!
想起今早他爹指着鼻子骂他时那副失望透顶的模样,楚萧胸口就堵得慌。
他是喜欢苏黛霜,可从没打算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
现在倒好,他成了全帝京的笑柄!
苏黛霜懵了:“可、可那就是包普通绿茶,跟我娘的事压根不相干,官府那边查一查就清楚了———”
“我现在就已经麻烦缠身了!”
楚萧不耐烦地打断她,抬眼正撞见苏黛霜眼眶泛红,泪珠在里头打转,就那么直愣愣望着他,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换作往常,他早心疼得不行,可此刻只觉得烦!
“还有这院子,当初我挑了又挑,才给你寻了这么个清净宽敞的地方,生怕委屈了你。结果呢?人死在这儿了!”
苏黛霜终于忍不住,声音发颤:“可那是我娘啊!萧哥哥,你怎能说这种话?”
楚萧说这话时,其实也有点悔,觉得太冲了。但听苏黛霜这么说,那点悔意又被压了下去。
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母女情深,她那天能跑到流霞酒肆去闹,不就是你撺掇的?”
苏黛霜心头猛地一跳,踉跄着退了半步,手捂在胸口,满眼不敢置信:“你、你派人盯着我?”
她一直以为楚萧对她是真心的,把她当宝贝似的捧着,只要她低低头,他什么都肯依。
所以哪怕对他没半分情意,她也耐着性子装温婉,扮柔弱———她笃定,这样就能从他这儿捞到自己想要的。
下头人会把她的事悄悄报给他,她不是全不知晓,却没料到连这种细枝末节他都清楚!
满心的失望和恼怒涌上来,苏黛霜攥紧了帕子,楚萧的火气却也没消。
他不是傻子,先前不过是喜欢她,才睁只眼闭只眼。
他知道她恨苏欢恨得厉害,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他都默许了,想着让她泄泄愤也好。
可谁能想到,他也被拽下水了!
如今全帝京谁不笑话他?
楚萧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说什么胡话?你住我的宅子,用我的人,吃的穿的,哪样不是花我的银子?这叫盯?”
苏黛霜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话都涌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急促地喘了几口,眼底的怨怼慢慢褪了,泪珠又重新蓄满眼眶。
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道:“萧哥哥说得是,这本就是我欠你的。”
楚萧刚说完那番话,其实也有点后悔,觉得太过了。这会儿听她这么说,反倒生出几分不自在。
他在屋里来回踱着,拳头攥了又松,语气终是缓了些:“我也不是那意思,只是你如今事多,经不起再折腾了!你当顺天府的人好糊弄?就算绿茶没事,东西被他们拿去,我也得被翻来覆去查个底朝天!”
苏黛霜望着他,下一秒,“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去。
“我真不知道这事会给你惹这么大麻烦,都是我的错!您放心,我这就去顺天府,跟他们说清楚。要关要罚,只要能还您清白,我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