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敢站出来为姬鞒说句话的,估摸也就只有他了。
魏刈面无波澜,下颌轻抬:“孟大人,请讲。”
孟秉元转身时,目光悄然从姬鞒身上扫过。
那惶惶不安的模样,叫他又气又心疼。
他打小就把这外孙当骄傲,疼得掏心掏肺,谁能料到,姬鞒竟会落得这般狼狈?
积压的情绪缠成怨愤,全泼向魏刈。
若不是这老狐狸,事情何至于此!
盯着魏刈,这位浸淫朝堂数十载的老臣,终于露出锋芒。
“殿下先说,苏二小姐认出苍澜山刺客的箭矢,与三年前苏崇漓遇刺时如出一辙;后又改口‘实则不然’。前后矛盾,我等实在难辨真假,还请殿下明示!”
这话戳中死穴。
魏刈拿谎言试谎言,诈出了姬鞒,可这局本身就真假难辨。
谁能看透?
可魏刈神色依旧淡静,非但不见慌乱,反倒微勾唇角:“孟大人问得妙。我方才所言半真半假,不过是探探虚实,当不得真。”
姬鞒气得肝疼。
魏刈这是把他当戏耍的物件!偏生对方还说得云淡风轻,简直可恨!
孟秉元也惊了。
哪有人这般直认“使诈”的?城府再深,也压不住脸黑:“世子当这是何地?竟敢如此戏弄!”
且不说姬鞒是皇子,龙椅上还坐着姬帝!他真当这是丞相府内院,能由着性子胡来?
“孟大人息怒,法子虽莽,倒也见效,不是么?”
这话更叫孟秉元火大。
何谓“见效”?难不成要把姬鞒逼死才肯罢休?
“你———”
“苏二小姐的确见过同款箭矢,绝非虚言。只不过,不是在帝京,而是在滕州。”
孟秉元压着怒:“滕州?莫不是殿下随口编的?”
“自然不是。”
魏刈瞥了眼骤然僵住的姬鞒,才慢声道:“苏三小姐说,是在滕州见的。”
姬鞒暗松口气——滕州……总比帝京好圆谎。
魏刈眼角掠过极淡的笑,稍纵即逝。
孟秉元皱眉:“滕州?”
“正是。”魏刈颔首,“前些日子的事。京中谁不知,苏三小姐将父母兄长的灵柩迁回滕州老宅。那些人得知他们返乡,便追去灭口,偏赶上滕州暴雨,苏家姐弟大多时候都守在家中,没叫对方得手。”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三年前“死透”的人突然回帝京,仇家怎会不斩草除根?帝京不好动手,滕州确实是机会。
姬鞒垂头冷笑。
魏刈为了整他,竟编出这般谎话!滕州哪有什么“旧人”?
苏欢根本不可能在那撞见与苏崇漓之死相关的人和物!他又想诈他!
可刚栽过一回,怎会再踩同个坑?魏刈也太小瞧他了!
孟秉元没了耐心,面色发冷:“她只说见过,无凭无据,如何辨真假?即便为真,又怎会牵连琪王?”
魏刈点头,没反驳:“大人所言极是,滕州所见,的确说明不了什么。”
孟秉元冷哼:“除非抓到刺客严审,否则再多言辞也是虚妄!”
“孟大人所言极是。”
魏刈薄唇扬起淡笑,话锋陡转:“她那边暂且不论,臣这倒真抓了两个苍澜山黑衣人,反复拷问多轮,证词都摞成厚册了。”
满殿死寂———
孟秉元懵了,姬鞒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魏刈手里……竟有苍澜山刺客?
魏刈朝姬帝行礼:“陛下,臣有本要奏。”
姬帝胸口一堵———这节骨眼,他还能有什么‘本’?明摆着要掀风浪!
可君威难违,姬帝只能沉声道:“讲!”
魏刈神色清明,字字掷地:“三月初,臣从漠北回京,途中遭暗杀,幸得苏二小姐舍命相救,才捡回条命。后来苍澜山的黑衣人,所用箭矢,与刺杀臣的那群人,竟是一模一样!”
死寂蔓延。
众人看魏刈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名状。
短短片刻,局势波谲云诡,峰回路转!他字里行间藏着利刃,只等关键时刻,捅出致命伤!
魏刈抬眸,眼底冷芒一闪:“臣恳请陛下,给臣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