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贵妃神思恍惚,凝眸望去——
来者若非姬溱溱,更有何人?
瞧见那张熟稔面庞,孟贵妃头一回觉出她这般亲切。
此时还肯踏入这是非地的,怕就独她一个了!
“溱溱!”
孟贵妃攥住她手腕,像溺水者捞着救命稻草,“你、你来得正好!随本宫去见陛下!你父皇近来对你宠爱逾恒,兴许会听你劝!他———”
“母妃。”
姬溱溱无视腕间硌得生疼的力道,轻拍她手背,语调虽柔,字句却斩钉截铁:“咱们不能去。”
孟贵妃一怔,警惕里立时漫出敌意:“怎么?你也怕被鞒儿牵连?!”
这一声陡然拔高,活脱脱咄咄逼人,同她素日温婉可亲的模样判若两人。
姬溱溱神色未变,好似没觉着她这般失态有何不妥:“您若还想三皇兄活命,就千万别去为他求恩典。”
这话直戳孟贵妃心尖子,她总算醒过神来。
姬溱溱扫了眼四周,宫人识趣退开。
她凑前半步,压着嗓子劝:“母妃,父皇刚才已当着满朝文武颁下旨意,您这时候去求,叫父皇如何自处?”
天子金口玉言!
难不成凭您一个妃嫔求情,他便能收回成命?
简直儿戏!
孟贵妃何尝不明白,只是情急之下昏了头,经姬溱溱点醒,才寻回几分理智。
她眼眶通红,滚烫泪水簌簌滑落:“可……难道本宫就眼睁睁看着不管?!”
叫她如何做得来!
姬溱溱取帕子替她拭泪,一举一动都妥帖极了:“自然不能,您如今是三皇兄最后的依仗。我说不让您现下求情,又没叫您彻底放弃他。”
孟贵妃泪眼蒙眬。
她从未想过,那个瞧着柔柔弱弱的养女,遇事竟这般冷静通透。
不自觉便生出几分依赖:“那、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姬溱溱轻拍她肩,长叹口气:“现下,您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三皇兄赎罪。”
“赎罪?”孟贵妃愣住。
“对。”姬溱溱沉吟须臾,似在斟酌措辞,“父皇素来疼爱三皇兄,若非气到极致,怎会下这般狠旨?可满朝文武盯着,陛下总得有个交代,才出此下策。您没被牵连已是万幸。越是这般,您越该主动请罪。”
有些话姬溱溱没说,孟贵妃也懂。
她是姬鞒的生母,儿子犯事,母亲哪能彻底摘清?
无非朝堂事没扯到后宫罢了。
私下里,指不定多少闲言碎语。
往后孟贵妃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唯有如此,才能消父皇怒意,也给三皇兄留条后路。”
孟贵妃何尝不明白,深吸口气:“本宫知道了。”
姬溱溱眨眨眼,仍用那副柔柔软软的眼神瞧她。
孟贵妃疲惫转身:“自今日起,本宫半步不出这院子,日日诵经祈福,赎鞒儿犯下的罪孽。”
姬溱溱面上浮起疼惜,握住她手,轻声道:
“母妃,三皇兄如今只能靠您了。”
孟贵妃从未尝过这般绝望,可她已别无他法。
被姬溱溱搀着回房,她才猛然想起什么,缓缓抬眸:“陛下颁旨时,可有人替鞒儿求情?”
姬溱溱摇头:“女儿今早记挂着审沈墨大人的案子,心里不安,才想着进宫瞧瞧您和三皇兄。谁料刚到,便听说三皇兄出事了……”
孟贵妃阖目。
也是,她们女眷,哪能知晓朝堂风云?
姬溱溱顿了顿:“……别人不好说,可孟大人定不会坐视不理,只是,单凭他一人,怕也无力回天。”
一案牵出一案,姬鞒被钉得死死的,孟秉元纵有通天手段,也难翻身。
孟贵妃沉默良久,忽而冷笑:“除了都察院,连丞相府都掺合进来!他们分明是铁了心要鞒儿的命!”
姬溱溱眉尖不易察觉地一蹙。
孟贵妃没察觉,心底已将那些人恨得牙痒痒:“尤其是魏刈!那苏崇岳突然现身帝京,分明有鬼!他藏了这许多手段,不就等今日报仇么!”
思来想去,孟贵妃只剩一个结论———魏刈早已知晓当年遇刺是姬鞒所为,蛰伏多年,就等今日算账!
姬溱溱垂眸,掩去眼底厌色。
魏刈前两次遇刺的事,她也是今日才听闻。
她实在想不到,三皇兄竟蠢笨至此!
对谁下手不好,偏去动魏世子!
落到如今境地,分明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