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桨的轰鸣尚未完全消散，几架救援直升机已稳稳降落在军事基地避难所的停机坪上。
高方游扶着舱门边缘跃下，眼前景象令他呼吸一滞——混凝土堡垒如钢铁森林般拔地而起，训练场上军人们正在进行着有条不紊的战术演练，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与指令声交织回荡。
“各位……欢迎回家。”接机的军人身姿笔挺，抬手敬礼的动作干脆利落。
高方游喉头微动，回想起山村空间的惊险历程，再感受着钢筋铁骨构筑的庇护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恍如隔世。
通讯兵的江凌峰刚靠近警戒线，便被驻守的战友一把拽到角落，两人压低声音交流着前线丧尸群的最新动向；而林霄则匆匆赶往小队集合点，与阔别已久的队长会合。
一行人沿着隔离带向医院行进，军医们早已严阵以待，仔细检查每个人是否携带病毒。
确认安全后，众人朝着登记处走去。
一路上，涂着迷彩的运输车载着物资在通道间来回穿梭，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搬运着成箱的物资，手持枪械的巡逻队步伐稳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中央广场上，巨大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人类必胜”的鲜红标语，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登记处设在一栋建筑的一楼，三十人的队伍井然有序地排成纵队，依次录入个人信息。
不时有失散的亲人在此重逢，相拥而泣的声音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
“你们快看！”陈心怡突然指着墙上的巨幅地图惊呼。
众人看过去，只见地图上清晰标注着基地的防御布局：最外围是荷枪实弹的防御部队，飞机坦克严阵以待。
往里是军事训练区与医疗中心，既是军机起降的重要场所，也是检查外来人员的关键防线。
警戒线内划分出物资整理区、农业种植区和畜牧养殖区，核心区域则是戒备森严的军事指挥中心的资源储备区。
而在基地最深处，是整齐排列的居民生活区。
“下一位。”
高方游应声上前，登记台前的警官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小游？真的是你！八年没见了……”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身鲜红的婚服，微微一顿，“当年你母亲走后，我特意去老家找你，邻居说你去外地打工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高方游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还行吧，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
“能活着来到这里就好。”警官点点头，低头在登记簿上快速记录着信息。
完成登记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蓝色小册子，封面上‘避难所同房居住管理条例’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叔知道现在世道乱。”警官压低声音，意味深长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身婚服上，“年轻人追求自由恋爱，叔能理解。但避难所床位紧张，夫妻，不，夫夫同住得按规定来。”
高方游先是一愣，随即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那身新娘的婚服！
难怪一路上总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慌忙解释：“陈叔，这衣服其实是……”
“不用解释。”陈警官竖起大拇指，表情严肃中带着几分欣慰，“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开放，我们老同志也跟得上潮流。”他凑近压低声音，“基地里有地方，要是想办个仪式……”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炸开系统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陈警官不由分说将小册子推到高方游面前，“记得每周去医疗站做健康检查，别给组织添麻烦。”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系统在意识空间里笑得上蹿下跳，“虽然‘你老公张荣贵’早就死了，但这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啊！哈哈哈哈哈！”
高方游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把系统揪出来暴揍一顿。
不远处，陈心怡等人憋笑的声音传来，张彪毅强忍着笑意走上前：“我替小老弟收下了……”
护送的军人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靠近高方游。
他假装整理领口，压低声音道：“高先生，首长想见您。要不要先去后勤处换身衣服？”军人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他身上稍显凌乱的婚服，带着几分隐晦的提醒。
高方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向同伴们匆匆告别，跟着军人来到后勤处。
整理好着装后，在军人的带领下，朝着首长的办公室走去。一路上，他的心里紧张起来。
门推开的的瞬间，室内凝滞的空气裹挟着庄严的气氛。
墙上悬挂的作战地图被红蓝色标记分割得密密麻麻，几双锐利的目光如探照灯般同时扫了过来。
“坐。”正中间佩戴少将军衔的首长指了指真皮椅，茶杯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几人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我们已经听吴康同志汇报过了，现在想亲眼见识一下你的系统。”话音刚落，一道蓝光突然从高方游周身闪过。
发光蓝球挥舞着短小的四肢，正手忙脚乱地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低和认真，它一股脑地将自己的名字、所能提供的一切药剂和帮助全都说了出来。
会议室陷入死寂。王首长摩挲着茶杯边缘，语气冰冷：“我们更关心你为什么选择人类，真是你所说的能量吗？这些药剂的副作用究竟是什么？如何保证安全？”
系统满不在乎地开口：“副作用？那都是小事！比如臂力药剂，达标者使用无副作用，不达标者会超负荷。这可不是陷阱，是我们系统基于人类生理结构的优化方案！”
“证据呢？”中间的首长重重叩击桌面，“光靠一张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没有恶意？”
“那个吴康用了我的治疗药剂！他的骨折愈合速度肯定比正常情况下快！还有他！”系统指向高方游，“他也用了！还用了我的强化药剂！你们人类不是最讲究等价交换吗？
“等价交换？那你为什么选择高方游？他有什么特殊之处？你说的药剂确实很厉害，但是我说了，你得拿出实质上的报告，来证明你的药剂所产生的危险是和你说的一样。”
系统愁的小短腿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你们人类怎么这么多疑？”
这时角落里的的白发科学家突然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影视剧中的系统普遍存在抹杀机制和强制吸取能量的设定，这个共性如何解释？”
系统的动作骤然僵住，声音都结巴起来：“那、那是因为它们天生就是坏种……”
科学家仍不罢休：“哼……就算如此，药效的副作用所带来的风险仍然不可小觑……”
然而，他的质疑还未说完，就被高方游突然打断。“如果人人都能毫无代价地获得强大的力量，那法律存在的意义又何在呢？”
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禁枪的目的是为了维护社会的秩序，而系统设置副作用，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在约束人类的‘野心’，这与禁枪的道理如出一辙。”
说罢，他将视线转向缩成一团的系统，缓声道：“人类可以无视副作用去使用药剂，但最终的恶果却只能由他们自己来承担。而且，还有一些系统会故意隐瞒药剂存在副作用的事实。然而，0601却没有这样做，如果它仅仅是为了自身的利益，那么它完全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们药剂会有副作用。”
“而且它比我们更清楚，只有人类文明得以延续，它才能够持续地收集能量，这才是最根本的利益绑定。”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响着。首长们彼此交换着眼神，那眼神中似乎蕴含着许多难以言喻的深意。
系统猛地蹦起来，“对对对！老大说的太对了！”
王首长摘下眼镜，用力揉着眉心，“就当是赌一把吧。”
他的声音带着透支的疲惫，却在下达指令时重新凝聚起锋锐，“但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所有药剂必须先在实验体上完成测试；第二，关于丧尸异变的发现，必须严格执行最高级保密条例。”
李副司令轻点平板，全息投影骤然在白布上亮起。
燃烧的直升机残骸中，焦黑的灰烬正如同活物般在墨红色的丧尸血液里扭曲翻涌。
当第一缕风卷起灰烬，落在腐烂的丧尸躯体上时，它的肢体突然痉挛着重组，分裂出更为狰狞的怪物形态。
“这是丧尸爆发第七天，焚烧小队全军覆没的现场记录。”
李副司令的指尖在投影上游走，“最致命的特性在于，无论是同类体液、血液、人类血液还是动物血液，只要接触到这些灰烬，就能引发链式复活反应。”
系统悬浮在空中的蓝光剧烈闪烁，“这根本不合逻辑！”它的声音都破了音，“这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要不是这种鬼机制他们就能平安归来的……”
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更残酷的现实是，被感染者即便尚存意识选择自尽，也无法阻止病毒完成变异。”
王首长调出另一组影像，画面里某位开枪自尽的士兵，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后身体仍然抽搐着，最后缓缓站起，“所以牺牲的战士们不但无法入土为安，最终还会成为敌人。”
“这也太邪门了！”系统到处乱飘，带起的气流掀翻了桌面上报告，“这种违反生物规律的设定，简直像是……”它突然噤声，圆滚滚的身体不安地扭动着。
科学家推着装满实验数据的，“目前的研究表明，丧尸具有血液共生特性。”他展开全息图表，无数红点在虚拟地图上连成诡异的网络，“即使使用重型武器将其粉碎，散落的组织仍能通过血液完成再生。但奇怪的是，所有动物实验均未出现感染案例，包括基因相似度98%的小白鼠。”
“所以我们需要构建一个既能稳定民心，又能持续作战的防御体系。”另一位首长敲击着桌面，“民众必须在不知道丧尸可能无法彻底消灭的情况下，维持基础生产和人口繁衍。”
“我知道是什么了！这简直是和丰（）孽物没什么两样啊！”
没等几人详细询问，系统突然蹦到桌子上，小短腿踩在文件上，“不过你们用低温消灭丧尸了吗？在密闭空间进行高温焚化能不能杀死丧尸？我还可以为你们生成能量屏障，在焚烧时隔绝血液扩散！”
首长们面面相觑，显然对系统提出的低温和密闭空间焚烧以及能量屏障的方法有些意外。你所说的能量屏障，能保证在焚化丧尸时，不让它们的血液溅出和扩散吗？
系统拍着胸脯道：“哎呦我去，这有啥难的？低温的话，能让丧尸的细胞结构被破坏，再配合密闭空间焚烧，或许能找到消灭它们的办法。”
科学家开口说道：“可以先进行小规模实验，在基地外找个合适的地方。低温环境下丧尸细胞的活性阈值、血液气化临界点，还有能量屏障的抗冲击数据……”他抓起文件袋疾步走向门口，实验室白大褂的下摆扬起一道残影，“我马上安排第一批实验样本！”
王首长的指尖在会议桌上规律敲击，发出轻而沉稳的声响：“还有件事需要说明。目前基地推行的体质优化训练计划，已经形成完整体系。”
他拿出纸质地图，手指叩在标注‘平民居住区’的区域，“肥胖者可以通过低热量配给加重力训练减脂塑形，体型偏瘦者则以高蛋白饮食搭配力量训练增肌。当然……”
他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们若想以普通人身份跟着新兵营训练也行，不过训练场上可没人会因为你们是老百姓的身份网开一面。”
高方游颔首回应：“训练安排我会传达给同伴。不过……”他的目光投向全息屏上不断重组的灰烬怪物，“系统药剂和积分的获取都依赖任务完成，后续恐怕得跟随部队执行任务。”
“前线任务九死一生，你想要什么条件？”首长的声音骤然冷硬严肃。
高方游沉默良久，逐一扫视着在场首长们紧绷的面容：\"只有一个要求——目前系统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挺直脊背，语气斩钉截铁，“如果贪图利益，我根本不会主动透露系统的事。”
寂静的会议室里，金属座椅摩擦地面的声响突兀响起。
几位首长同时起身，右手抬起，军礼的角度分毫不差：“感谢您的无私奉献，替人类文明谢过！保密协议即刻生效！”
高方游仓促回礼，掌心微微发汗。
当他走出办公室时，西沉的夕阳将混凝土建筑浸染成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