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文件推回到孙毅扬面前。
“好，谢谢韩老板理解。”
孙毅扬收起了文件。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韩文清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韩文清，孙毅扬回到屋里，李秀兰正在收拾碗筷。
“当家的，刚才韩老板跟你说啥呢？”
李秀兰边收拾边问。
孙毅扬把刚才韩文清提的合作说了说，然后道：“我给拒了，太费事，还让你跟着受累。”
李秀兰停下手里的活，想了想，说道：“其实韩老板说的也有点道理。咱村里，像王大娘、赵三婶她们，家里男人不出海的时候，是会晒些小鱼干、虾米啥的，自家吃不完，有时候也拿到镇上去卖点零花钱。不过，量都不大，东家凑一点，西家凑一点，不成规模。”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而且……咱家跟村里大部分人关系都不算好。以前你……咳，他们背后没少说闲话。现在看咱家好点了，指不定心里咋想呢。就算咱真心想带他们挣钱，他们也未必领情，说不定还以为咱要占他们便宜呢。”
孙毅扬听完，不由得点头，伸手搂住妻子的肩膀：“还是我媳妇想得周到，分析得一点没错！这帮人，眼皮子浅，见不得别人好。咱不跟他们掺和，免得惹一身骚。咱过好咱自个儿的日子就行！”
李秀兰靠在丈夫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心里无比熨帖。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
夜色渐深，窗外蛙鸣阵阵，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相依的身影，一夜温情脉脉，自不必细说。
第二天一早，孙毅扬揣着钱，直接去了县城。
他没去别的地方，直奔百货大楼。
他早就想好了，要给家里添置点像样的家当。
下午，一辆解放卡车轰隆隆地开进了广河村，停在了孙毅扬家门口。
车厢里，用草绳和破棉絮仔细固定着的，赫然是一台崭新的“牡丹”牌十四寸彩色电视机和一台“雪花”牌单开门电冰箱！
这动静可把整个广河村都给惊动了！
卡车还没停稳，孙毅扬家门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车上看。
“嚯！这是啥玩意儿？方方正正的，还挺大个！”
“是电视！城里才有的玩意儿！听说能看小人儿在里头唱戏！”
“那个白柜子是啥？冰柜？听说夏天能冻冰棍？”
“毅扬小子这是发大财了啊！电视冰箱都买上了！这得多少钱啊？”
议论声、惊叹声、羡慕声、嫉妒声，嗡嗡地响成一片。
孙毅扬指挥着司机和搬运工小心翼翼地把电视和冰箱抬进屋里，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呼啦啦地跟着往院子里挤。
几个跟孙家关系还算过得去的邻居，脸上堆着笑凑上来。
“毅扬啊，你这可真行！买上电视了！以后晚上我们能来你家瞅瞅不？俺家那小子，天天吵着要看电视呢。”
一个姓王的邻居说道。
“是啊是啊，毅扬，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让我们也开开眼呗。”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
孙毅扬把东西安置好，付了运费，送走了卡车和工人，这才转过身，看着满院子伸长脖子的村民，脸色沉了下来。
“各位叔伯婶子，这电视和冰箱，是我给家里添的家当，不是买来给大家看的。”
孙毅扬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晚上我们要休息，孩子也要睡觉，不方便招待大家。”
他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不少，随即又响起了嗡嗡的议论。
“嘿，这小子，发达了就瞧不起人了？”
“就是，不就一台电视吗？有啥了不起的，至于这么小气？”
王邻居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毅扬，话不能这么说吧？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衬着点……”
“帮衬？”
孙毅扬冷笑一声，“我以前穷的时候，咋没见你们这么热心来帮衬我？现在看我买了点东西，就想上门占便宜了？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他指了指村口的方向：“想要看电视，自己攒钱去县城买！我家这儿，不欢迎！”
“你这人咋说话呢！太不团结了！”
有人开始嚷嚷。
李秀兰抱着玲玲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轻轻拍了拍玲玲的背，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顺着那人的话说道：“是啊，当家的，你咋能这么说呢？大家想看电视也是对咱家好，热闹嘛。不过……”
她话锋一转，声音带着点为难：“不过这电视金贵着呢，听卖电视的说，费电得很，开一天得好几毛钱电费呢！而且万一看的人多了，磕了碰了，弄坏了，咱也赔不起啊……要不这样吧，以后谁想来看，一天……嗯，就收个五分钱的电费和损耗费，大家伙儿看行不？”
这话一出，原本还想继续起哄的村民顿时都蔫了。
五分钱？
够买俩鸡蛋了！
谁舍得花这钱看个电视？
再说了，真要是不小心弄坏了，那可就摊上大事了！
“咳……那啥，我家里猪还没喂呢……”
“哎呀，我得赶紧回去收衣服了！”
刚才还挤满了人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村民们找着各种借口，溜得比兔子还快。
李秀兰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哼，一群占便宜没够的家伙。”
孙毅扬啐了一口。
“妈妈，电视！电视！”
玲玲挣脱李秀兰的怀抱，跑到崭新的电视机前，好奇地摸摸这儿，看看那儿，小脸上满是兴奋，“爸爸，这个电视好漂亮！比二丫家那个黑匣子好看多了！二丫家的只能看到黑白的人影，还总是一闪一闪的。”
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孙毅扬心里也暖洋洋的。
但李秀兰却走了过来，拉了拉孙毅扬的胳膊，脸上带着愁容：“当家的，你……你咋买这么多贵重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啊！电视看看也就算了，这冰箱又大又沉，还费电，咱家用不上啊！要不……趁着刚买，赶紧拿去退了吧？把钱省下来，好好做生意才是正经。”
孙毅扬早就料到妻子会这么说，他握住李秀兰的手，柔声道：“秀兰，这东西是托人买的，人家都给送到家了，哪还能退啊？再说了，这钱是我凭本事挣来的，给你们娘俩买点好东西，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这钱花得值！”
见李秀兰还是犹豫，他指着冰箱继续劝道：“这冰箱可不是摆设。等咱们攒够了钱，去县城给你开个小吃摊或者小饭馆，到时候做点凉菜、冰镇饮料什么的，这冰箱不就派上大用场了吗？这叫提前投资，懂不？”
开个自己的小店？
李秀兰眼睛亮了一下。
她确实会做几样拿手小菜，要是真能在县城开个店……
她想象着那个场景，心里有些憧憬，脸上的愁容也散去了不少，最终还是被孙毅扬说服了：“……那好吧，听你的。不过以后可不许再乱花钱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孙毅扬笑着保证。
隔天，孙毅扬又去了一趟县城，跟刘松江和韩文清那边结了些货款，顺便买了些日用品和做新家具的木料回来。
傍晚，他骑着自行车，车后座上捆着东西，刚进村口，就远远看到自家门口围着一群半大孩子，中间似乎还传来了玲玲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