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星陨魔土
大魔王的身躯在魂魄洪流中寸寸剥离,那些曾被控魂镜囚禁的生灵残魂,此刻化作最锋利的光刃,争先恐后地刺向这囚禁它们的始作俑者。少年模样的魔王没有反抗,赤足踩着的魔云在光刃冲击下层层碎裂,露出下方黑黢黢的魔界大地。
他的目光越过漫天飞舞的魂魄,落在老魔将腰间那块磨得发亮的木牌上。木牌上“忠”字的刻痕里还嵌着人间的尘土,是三百年前他尚未闭关时,从一个战死的人间将领身上取下的物件。后来他随手赏给了刚被掳来的守将——那时这老魔将还不是魔,只是个被铁链锁着的凡人。
“原来……人间还是老样子。”少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所有魂魄的冲击都慢了半分。他抬手想去触碰那木牌,指尖却先一步化作银色星屑。三百年前那个雪夜,他站在人间的城楼上,看那个穿玄甲的将领举着刻“忠”字的令牌冲锋,最终被魔兵刺穿胸膛时,眼里的光比此刻的魂魄还要亮。
“大魔王!”血狱王残部里突然有人嘶吼,却被身边的魔兵按住——连最愚忠的魔将都看出来,这位沉睡三百年的主宰,是真的要消散了。
星屑越落越快,少年的身影从脚到头渐渐透明。他最后望了眼肖飞手中的灵玉,那玉里还残留着被净化的微光:“你们打碎的不是镜子,是……”话没说完,整个人便化作一场银色的流星雨,簌簌落在魔界焦黑的土地上。
雅玲突然捂住嘴轻呼一声。那些被星屑触及的地方,枯萎的魔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灰黑色的土壤泛起淡淡的绿意。连空气中弥漫的腥臭魔气,都染上了一丝草木的清新。
“他在赎罪?”月飞握紧的剑柄缓缓松开,剑身上倒映着远处抽芽的魔植,“可他明明杀了那么多人。”
肖飞望着流星雨落尽的方向:“或许三百年的沉睡,让他看清了些什么。”他想起大魔王消散前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一种……释然的疲惫。
第二章:止戈为碑
老魔将单膝跪在新抽芽的草地上,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土壤里的星屑。他脖颈上的铁环早在策反时就被自己砸断了,露出下面一圈深深的勒痕——那是百年奴役留下的印记。
“都别愣着了!”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沙哑,“把受伤的魔兵抬去疗伤,清理战场,还有……”他看向远处控魂镜碎裂的废墟,“去把那些碎片都捡起来,一块也别落下。”
几个曾跟他一起倒戈的魔兵面面相觑。那邪镜吞噬了无数魂魄,谁碰谁倒霉。老魔将看出他们的犹豫,从怀里掏出半块生锈的铁片——那是他刚被掳来时,从自己人间战甲上掰下来的残片。
“我儿子今年该有一百三十岁了吧。”他突然开口,声音低了下去,“若是还活着,该是人间的老将了。他爹没本事,没能回家,总不能让他将来被这邪器害了。”
魔兵们沉默了。这些魔兵里,有一半是被掳来的异界生灵,另一半是生在魔界却从未见过五界和平的新生代。他们看着老魔将走向废墟,看着他徒手捡起一块还在冒着黑气的镜碎片,指尖被灼烧得滋滋作响也不撒手。
“愣着干嘛!”老魔将回头吼道,“想让你们的孩子也活在打打杀杀里?”
没人再犹豫。十几个魔兵立刻跟上去,用石块和树枝做工具,小心翼翼地收集镜碎片。雅玲看着这一幕,轻轻碰了碰肖飞的胳膊:“你看,魔气再重,也压不住人心底的东西。”
“是念想。”肖飞补充道。他想起老魔将说过,他儿子在人间当兵,守着和他当年一样的城。
三日后,控魂镜的废墟上立起了一块丈高的石碑。碑的正面刻着魔界最古老的文字,背面却是工工整整的汉文——“止戈”两个大字,是老魔将亲手刻的。他刻得很慢,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刻到最后一笔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碑立在这儿,”老魔将转身面对肖飞三人,身后站着数百名愿意向善的魔兵,“就是告诉所有魔,也告诉我们自己,打仗赢来的不是天下,是坟堆。”他拱手行礼,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从今往后,我们守好魔界入口,绝不让半分邪祟再流去五界。”
月飞回望来时路,万魔窟的方向已经看不到黑雾翻腾:“你们……真的能守住?”
“能。”老魔将拍了拍腰间的木牌,“因为我们知道,外面有我们想护着的人。”
第三章:魔气渐消
雅玲是最先发现变化的。第五日清晨,她推开临时搭建的营帐,发现天边竟泛起了鱼肚白——在魔界待了这么久,她见惯了紫黑色的天空,几乎忘了晨光该是这样的颜色。
“你们看!”她指着东方,那里的黑雾正在变淡,露出后面一层淡淡的青灰色云层,“魔气在退。”
月飞走出营帐,拔剑出鞘。剑身上不再像从前那样一沾魔气就发出悲鸣,反而映着晨光,泛出温润的光泽。她挥剑斩断旁边一根枯魔枝,切口处竟渗出了浅绿色的汁液。
“五界的天平,确实开始回正了。”月飞收剑入鞘,语气里带着释然。从踏入魔界起,她的剑就没真正平静过,那些被唤醒的怨念、被压制的灵力,都让她时刻紧绷着神经,此刻才终于能松口气。
肖飞却没那么轻松。他站在营帐外的高地上,望着冥界的方向——那里的黑雾不仅没淡,反而比之前更浓了,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那是离开人间前,一位老道长塞给他的,说是能感知五界的邪祟之源。此刻玉佩正微微发烫,烫得他指尖发麻。
“怎么了?”雅玲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冥界边界,“那里有问题?”
“不止是问题。”肖飞摩挲着发烫的玉佩,“大魔王虽然厉害,但他身上的黑暗气息,比起冥界那边,还差了一截。”他想起在控魂镜里看到的画面,那些麻木自相残杀的凡人,眼底的空洞不像是被魔镜控制,更像是……被某种更深沉的力量抽走了魂魄。
月飞也走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你的意思是,控魂镜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黑暗源头在冥界?”
“不好说。”肖飞摇头,“但大魔王消散后,冥界那边的气息更强了。就好像……有人在等他消失。”
三人沉默着站了许久,直到晨光彻底驱散了营地周围的薄雾。远处,老魔将正带着魔兵们开垦土地,那些被星屑滋养的魔田上,已经种下了新的魔谷种子——那是雅玲从人间带来的谷种改良的,据说能净化土壤里的残留魔气。
“不管源头在哪,”月飞突然开口,声音坚定,“总得去看看。”
雅玲点头:“五界相连,魔界安定了,其他地方若有乱子,迟早还会影响这里。”她看向肖飞,眼里没有犹豫,“你想去,我们就陪你去。”
肖飞望着两人,紧绷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从踏入五界纷争起,他们三个就像被命运绑在一起的箭,射向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战场。他收起发烫的玉佩:“先跟老魔将辞行吧,我们该动身了。”
第四章:冥界迷雾
老魔将听说他们要去冥界,沉默了很久。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只展翅的玄鸟——那是魔界最古老的“避邪令”,据说连冥界的阴差都要给几分薄面。
“拿着这个。”老魔将把令牌递给肖飞,掌心的老茧蹭得令牌边缘发亮,“冥界最近不对劲,比三百年前我去过的时候还要邪门。”
“怎么说?”肖飞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上面的玄鸟纹路像是活的,微微蠕动着。
“我前几日派去边界巡逻的魔兵说,”老魔将压低声音,“总能听到迷雾里有人哭,不是魔的哭声,是……人间亡魂的。”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忌惮,“而且那哭声听得人心里发毛,连最凶的魔兵都不敢靠近。”
雅玲想起那些被控魂镜吞噬的魂魄:“难道冥界也在抓亡魂?”
“不好说。”老魔将摇头,“但你们千万小心,冥界的水,比魔界深多了。尤其是……奈何桥那边。”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有些发白。
三人谢过老魔将,带着避邪令走向魔界与冥界的交界。越靠近边界,空气就越冷,冷得像冰碴子往骨头缝里钻。原本开始泛绿的魔植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迷雾,雾气浓得像实质,连灵玉的光芒都只能照亮身前三尺。
“这雾有问题。”月飞将避邪令系在剑柄上,令牌接触到迷雾,立刻发出淡淡的黑光,将周围的雾气逼退了些,“会吸灵力。”
雅玲试着放出一丝灵力探查,刚碰到迷雾就被吞噬了,连点回响都没有。她皱起眉:“比魔界的魔气更霸道,像是……专门克制生灵气息的。”
肖飞握紧避邪令,率先踏入迷雾:“跟着令牌的光走,别乱碰周围的东西。”
迷雾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们三人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哭声。那哭声忽远忽近,有时像孩童的啜泣,有时像老人的呜咽,听得人心里发紧。月飞忍不住拔剑出鞘,剑光与令牌的黑光交织在一起,勉强开出一条通路。
“你们听,”雅玲突然停下脚步,侧耳细听,“这哭声不止一个,好多……好多亡魂挤在一起。”
肖飞也听到了,那些哭声里带着绝望和不甘,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迫他们做不愿意做的事。他加快脚步:“往前走走看。”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迷雾渐渐淡了些。前方隐约出现一座桥的轮廓,桥身是青灰色的,横跨在一条看不见底的黑水河上——是奈何桥。
桥上站着个撑船的老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手里握着根竹篙,正对着水面喃喃自语。河面上飘着无数黑色的莲花灯,每个灯里都坐着一个模糊的亡魂影子,正随着水流缓缓漂向桥的另一端。
“喝了这碗汤,前尘皆可忘……”老翁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一边唱一边给每个靠近的亡魂递汤碗。
雅玲的目光落在那些汤碗上,突然脸色大变:“那不是孟婆汤!”
肖飞和月飞同时望去——老翁递出的汤碗里,盛着的是漆黑如墨的液体,跟他们在魔界见过的魔气同源,却比魔气更浓稠,更阴冷。一个亡魂刚喝了一口,身体就剧烈抽搐起来,原本模糊的影子变得更加透明,连哭声都微弱了几分。
“他在……剥夺亡魂的记忆和情感。”肖飞握紧了避邪令,令牌上的玄鸟纹路突然变得滚烫,“这不是渡魂,是……炼化。”
老翁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藏在斗笠阴影里,只能看到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三位客人,是来喝汤的吗?”
月飞拔剑的瞬间,老翁手里的竹篙突然指向他们,河面上的黑色莲花灯瞬间熄灭,无数亡魂的哭声在迷雾里炸开,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凄厉。
肖飞将雅玲护在身后,望着奈何桥上那个诡异的老翁,还有他手里那碗漆黑的汤,突然明白玉佩发烫的原因——这里,才是黑暗力量真正的源头。
“看来,”肖飞的声音在哭喊声中异常清晰,“我们找对地方了。”
月飞的剑已出鞘,避邪令的黑光在她身后亮起,映着她坚定的眼神:“那就,拆了这桥。”
雅玲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起灵玉的微光,尽管灵力在迷雾中消耗得很快,她的眼神却很亮:“让亡魂回家。”
迷雾深处,黑色的河水开始翻涌,奈何桥的栏杆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新的征程,在冥界的奈何桥头,正式拉开了序幕。而他们都知道,这一次要面对的,可能是比大魔王更可怕的存在——那是连时间都无法洗涤的,五界最古老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