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洲神色一顿，语气颇为无奈的说：“好，还有吗？”
“应该，没有，了吧。”
叶西洲吐出一口气，说：“既然夫人都交代的差不多了，那就早点休息吧。”
赵琳说：“也……行。”
话落，却没人走，空气中每一寸都充满了离别，压抑的人想要哭。
除了叶承颐和四个小萝卜头，没人真正体会过赵琳不在家的时候。
——
第二天。
众人在城外道别。
赵琳他们会先坐马车行三日，之后改骑马。
赵夫人和承恩公夫人对赵琳千叮咛，万嘱咐，对祝婉君、祝英台和祝好也是满满的不舍。
“你们来京城这么久，都没带你们好好玩过，眨眼这就要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
“姑母，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也离家太久，是时候回去了。”
“是啊，姑母，您放心，有机会我们会再来看您的。”
祝好虽然嘴上说着会再来，但谁都知道，西北京城远隔万里，此一去，恐怕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这一面，就是此生最后一面。
赵夫人看着赵琳，心里无比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远嫁，害得自己母亲为自己奔波不说，还不能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明明如赵琳说的那样，她父母亲是那样开明，在这世道里是那样与众不同，看看祝婉君，看看祝英台，看看祝好，这不就是被家族偏爱的女儿吗？
可以自由选择嫁与不嫁，可以尽情做主自己的人生。
明明她当初，也是有家族做底气的女儿，可怎么就选择嫁到了江南，带着儿女委屈了那么久呢？
赵夫人心里五味杂陈，尤其是要看着赵琳即将远去，去她少时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赵夫人就更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儿女。
赵琳看懂了赵夫人眼中的情绪，犹豫了许久，还是上前抱住了她。
赵夫人潸然泪下。
“我对不住你，琳姐儿。”
赵琳说：“母亲，您有一个好母亲，我亦算有，只不过您没有外祖母那么优秀，但这不妨碍我，也有了精彩的一生，只是有些事，终究还是遗憾的，但半生一过，谁也没办法了，我说不出原谅您和父亲的话，只能说，算了。”
赵夫人将头埋在赵琳怀中，突然间泣不成声。
“我的儿啊！”
赵琳闭上眼睛，掩去眼中的湿意，最后实在觉得委屈，就看向了自己三哥。
赵明华上前一手拍拍赵琳，一手拍拍赵夫人。
“母亲，我们该走了，让琳姐儿再和她孩子嘱咐两句吧。”
赵夫人泪眼朦胧的抬起头，颤抖着手摸向赵琳的脸，赵琳的表情复杂难辨，赵夫人最终收了手，擦干眼泪说：“要是你外祖母好的话，你多待一段时间陪陪她吧，还有你舅舅，一直都念着你。”
赵琳声音平静的说：“我知道了。”
承恩公夫人走过来，揽着自己姐姐，也忍不住落泪，最后不舍的牵着赵琳的手，说：“琳姐儿，替我多照顾照顾你外祖母，我不能回去看她了。”
赵琳叹了口气，将承恩公夫人也抱在了怀里。
“我知道了，姨母，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外祖母的。”
“嗯。”承恩公夫人在赵琳怀里含泪点头。
不远处，吴枯木对自己的女儿说：“看见了吗？这就是远嫁的难处。”
吴冰婵无奈叹了口气，说：“我看见了，我不远嫁，行了吧。”
旁边吴盼山和吴寻雁说：“大姐，你应该说你不嫁人，这样咱爹才会放心。”
“就是啊，你说嫁人，那不就等于还是会有远嫁的可能吗？”
吴冰婵叉着腰，对两个臭弟弟说：“行，听你俩的，我不嫁人，你俩也别娶了，天底下姑娘都不嫁人，天底下男人也都别娶妻了。”
“你可以招婿啊。”
“没说不让你找男人，你急什么？”
“就是啊。”
吴冰婵撸了撸袖子，把两个弟弟拖到远处去打。
吴枯木走到祝婉君身边，说：“我们该启程了。”
赵夫人和承恩公夫人听见，从赵琳怀里退出来，整理了下仪容，说“侄女婿，让你看笑话了。”
吴枯木行一礼，说：“两位姑母挂念亲长，至情至性，情有可原，不必向晚辈道歉。”
赵夫人点点头，沙哑着声音说：“你们确实该走了，早一点到，日后能少一点遗憾。”
说着，看向赵琳，语气坚定。
“去吧。”
赵琳蹙着眉头，和赵明华一步一后退。
祝婉君姐妹三个与京城的牵绊不深，先一步走到马车队伍里，和吴枯木一起安顿好孩子，就静静等着两人。
赵明华牵着赵琳，缓缓转身，不再有一丝犹豫。
马车驶动，赵夫人控制不住追了两步。
“琳姐儿！”
赵琳在马车里抱着祝英台泪如雨下，最后竟哭着睡着了。
身后小萝卜头们不见了赵琳的身影，从一开始的抽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最后就直接那样进了平阳侯府，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小萝卜头们对赵琳的思念。
心疼小萝卜头们的有，心疼叶西洲的也有，比如：汝阳郡王。
他又送来两个美人，美其名曰：替平阳侯夫人照顾侯府。
叶西洲回：不需要。
美人没再像之前那样被送去芳华阁，而是被叶西洲原封不动的送回了汝阳郡王府。
毕竟汝阳郡王的笨，全上京都知道。
赵琳把各方送来的美人送去芳华阁，就意味着拒绝的意思，但汝阳郡王不知道啊，还以为叶西洲收下了，就一直送，有时候还送他享用过的，说尤物要与好兄弟分享。
赵琳甚至都纳闷，叶西洲什么时候和汝阳郡王成了好兄弟了。
叶西洲说，他也不知道。
赵琳和汝阳郡王就这样，一个收，一个送。
但赵琳如今不在，叶西洲就不想惯着汝阳郡王了。
再者也是因为赵琳不在，叶西洲担心如此怀柔，会引起各方变本加厉，于是亲自带着汝阳郡王送的美人，拜访了汝阳郡王的府邸，还带着他替汝阳郡王寻的两个“美人”。
一个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妇，打架骂街扯头发，邻里乡亲都被欺负。
一个是远近闻名的恶妇，卖媳妇占便宜没够，小到菜，大到碗，包括田地屋子，都被这人想各种法子要去过。
叶西洲找上她们，让媒婆带着学了两天规矩，就抬着轿子送到了汝阳郡王府。
叶西洲言简意赅：“本侯来与郡王礼尚往来，还请郡王笑纳。”
“笑纳，笑纳，多谢侯爷。”
汝阳郡王迫于叶西洲的一身腱子肉，不敢不收，但叶西洲找的两个“美人”十分辣眼睛，谁听说了，都要笑汝阳郡王一句：“好胃口。”
偏偏叶西洲每次见了汝阳郡王都要问：“郡王可满意我送的美人。”
“满意，满意，本王非常满意。”
“郡王满意，便是某之幸，某在此恭祝郡王早生贵子。”
谁不知道汝阳郡王只有一个女儿，快四十了也没一个儿子，每天勤勤恳恳“耕耘”，愣是半点果实也无。
叶西洲对他说这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但汝阳郡王认为，这其中还有炫耀，因为叶西洲家里都是儿子。
叶西洲最近还经常带着他那四个小儿子出来，那四个小儿子，别提多稀罕人了，汝阳郡王每次遇见，心里都直痒痒，转身就投入各种美人的怀抱，势必要生出一个比这更可爱的，但努力了很久也没结果，汝阳郡王终于破防了。
叶西洲见好就收，也不再追着汝阳郡王扎他的心。
众人都说，叶西洲这是把带孩子带出的怨气，撒到汝阳郡王身上了。
因为他家那四个小萝卜头，可爱归可爱，稀罕人也是真的，但哭起来也着实让人头疼。
从赵琳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小萝卜头们每天都要去城门口，去了就哭，都快成那的一道风景线了，谁哄都没用，叶西洲每日从京郊大营回来，都得在那等他们哭完了才能回家。
这日，端午。
叶西洲终于补齐了他前段时间告的假，在家休息。
小萝卜头们一大早吃了饭，背了弟子规，给赵琳留下的花浇浇水，中午睡了会儿觉，醒来就要出门。
叶西洲说：“你母亲今天来信。”
小萝卜头们哭了这半月，瘦了，长高了，也沉默寡言许多。
“四锦”被赵琳带走了，“六彩”也被带走了，“四九”第一次照顾小萝卜头们，手忙脚乱的，亏得赵琳走时还安排了钩藤、连翘、杜若和辛夷，出门也命令“八王”中的四人随行，海棠苑的其他姑娘们没事的时候也会帮忙，这才使得“四九”没有崩溃。
叶西洲将丫鬟带孩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对赵琳更加愧疚。
想到他不在家的那些年里，赵琳也是这样一个人照顾孩子的，就不自觉感到心酸。
小萝卜头们看着这个自己母亲要求信任的人，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连日的哭泣，让小萝卜头们的眼睛红红的，互相看了看，牵着手坐在赵琳的脚凳上。
以往他们抬头，看见赵琳赵琳，现在抬头，身后空无一人。
微蹙的眉头，让小萝卜头们看起来可怜极了，再加上没看到赵琳时失落的神情，揪得叶西洲心里猛地一疼，鬼使神差的，他向小萝卜头们伸出了手。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