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仙踏着虚实轮铺就的天途前行,紫金光晕里流转的时空之力、相济的动静之力、交融的虚实之力交织成半寒半暖的纹,每一步落下,都似踩在阴阳交界的界线上——脚下是至阴的寒,足底却泛着至阳的暖。道之尽头的风带着半阴半阳的息,吹得他衣袂上的流光时而凝作寒冰,时而燃作火焰,界心的搏动也随之生出沉潜的韵律:既有阴的敛,又有阳的发。
远远便望见那枚悬在道之根源的阴阳奇点。
那奇点形如一枚被从中剖开的太极卵,半侧是化不开的玄黑寒雾,雾色沉凝如墨,每一缕雾丝都带着冻结一切的至阴之力,雾过处,连光都能凝成冰棱,那是阴界的“极阴之力”;另一半是扑不灭的赤红火焰,焰色炽烈如霞,每一寸焰芯都含着焚尽万物的至阳之力,焰舔处,连影都能烧成灰烬,那是阳界的“极阳之力”。
最刺目的是寒雾与火焰的交界线,一道平直如剑的裂痕泛着半黑半红的光,寒雾漫过裂痕便会被烈焰灼成水汽,火焰探过裂痕则会被寒雾冻成冰花,两种力量在交界线上昼夜冲撞,生出片既无阴之敛、也无阳之发的虚无——那是两种力量相互湮灭后留下的“道之寒烬”。
“比虚实奇点更烈。”吴仙指尖触到一缕逸散的阴之力,那力量刚缠上他的界心,便试图冻结他周身的气血,逼得他体内的时空、动静、虚实之力齐齐运转,才勉强将其温化。他望见寒雾深处藏着一颗赤红的珠,珠体上覆着薄冰,那是阳界五万年前嵌入的“暖阳珠”,此刻在极阴之力的包裹下已半明半暗,却仍在雾心散着微弱的暖,像是想给沉寒的阴添点能融冰的热;火焰的内核,裹着一块玄黑的晶,晶面泛着白霜,那是阴界六万年前烙下的“寒月晶”,此刻在极阳之力的灼烧下已布满裂纹,却仍在焰心渗着细微的凉,像是想给炽烈的阳添点能降温的寒。
“它们在熬。”吴仙轻声道,界心的鸣响与阴阳之力的频率渐渐相合。他望见阴界的阴核里,每一缕极阴之力都在颤——那些“必须绝对沉寒”的根脉底下,藏着一丝想借阳气舒展的盼;阳界的阳核里,每一寸极阳之力都在灼——那些“必须绝对炽烈”的肌理深处,裹着一缕想借阴气收敛的求。
“它们在熬,也在等。”一个既沉寒如冰、又炽烈如火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吴仙转头,见个半边身子覆着玄黑寒雾、半边身子燃着赤红火焰的身影——正是阴阳奇点的守序者,名唤阴阳生。他开口时,雾里滚出火星,焰中飘出冰屑,“阴界怕一旦容下阳,所有敛藏都会沦为燥烈的灰烬;阳界怕一旦掺进阴,所有生发都会化作僵死的寒冰。可它们忘了,月缺时要等日生,日中后要待月落,本就是一体的呼吸。”
阴阳生抬手,掌心托着半缕雾半簇焰:“四万年前,阴界出了个‘凝霜老妪’,在阴核里布下‘锁阳咒’,说‘阳即是道之燥火’,逼着阴之力必须时刻处于冰封边缘,连一丝暖意都成了罪过;同年,阳界生了个‘焚焰古君’,在阳核里刻下‘灭阴符’,说‘阴即是道之寒毒’,逼着阳之力必须永恒保持烈焰之态,连一点凉息都算逾矩。”
吴仙的界心轻轻鸣响,时空、动静、虚实之力悄然铺开,如一层既能承寒雾、又能载火焰的膜,缓缓覆向阴阳奇点。他探入阴界的阴核,那里的每一缕极阴之力都在缩——那些“必须绝对沉寒”的根须底下,藏着一道被阴之力藏了四万年的“纳阳纹”,纹路里刻满了对“寒中含暖”的渴望,只是被“锁阳咒”死死冻着,连一丝阳气都透不进;阳界的阳核里,每一寸极阳之力都在跳——那些“必须绝对炽烈”的肌理深处,裹着一道被阳之力埋了五万年的“引阴痕”,痕迹里满是对“热中含凉”的向往,只是被“灭阴符”牢牢灼着,连一丝阴气都渗不进。
阴阳生忽然将半雾半焰的手掌按在奇点裂痕处,裂痕里的虚无竟稍稍退了退:“你看这‘暖阳珠’,虽被冻着,却在寒雾里养出了‘雾裹焰’的韵;那‘寒月晶’,虽被烧着,却在火焰里结出了‘焰含雾’的理。阴与阳本就不是死敌,就像白昼要升,需得黑夜来蓄能;寒梅要开,需得冬雪来滋养——阳是阴的发,阴是阳的蓄,少了谁,都是道之枯槁。”
吴仙点头,界心的力量骤然流转。他没有去硬撼“锁阳咒”与“灭阴符”,而是将时空、动静、虚实之力化作无数细如游丝的光,顺着阴核的“纳阳纹”钻进去,顺着阳核的“引阴痕”缠上去。那些被压制了数万年的纹路像是找到了出口,瞬间活了过来,“暖阳珠”的薄冰裂开细缝,渗出温润的阳气;“寒月晶”的裂纹里飘出清凉的阴气,焰芯忽然低了半寸。
阴界的玄黑寒雾猛地一柔。
第一缕阴之力没有再疯狂冻结,而是绕着“暖阳珠”旋出个半寒半暖的涡,涡心是阳焰的暖,涡边是阴雾的寒,寒不熄焰之热,暖不融雾之凉,相缠处漫出片既能载敛藏又能容生发的域。
阳界的赤红火焰忽然一缓。
第一簇阳之力没有再顽固灼烧,而是对着寒雾舒展成半炽半凉的环,环底是阴雾的凉,环上是阳焰的炽,炽不焚雾之寒,凉不熄焰之暖,相接处升起团既能纳生发又能载敛藏的气。
奇妙的变化在太极卵里悄然发生。阴侧的寒雾不再试图冰封火焰,而是顺着焰芯的纹路流淌,雾过处,焰芯生出温润的光晕,却不熄灭;阳侧的火焰不再抗拒寒雾,而是循着雾丝的轨迹延展,焰过处,雾丝凝成剔透的雾珠,却不僵死。那道虚无的裂痕渐渐被半阴半阳的光填满,光里既有雾的寒,又有焰的暖,像是被生生扯断的道之脉络,正一点点重新接拢。
阴阳生伸手抚过重新合二为一的太极卵,先前的雾与焰已化作一枚半黑半红的轮,黑处流转着阴的敛,红处沉淀着阳的发,轮转时,黑里渗红,便有了生发的暖;红里含黑,便有了敛藏的凉,竟生出“阴中生阳方为真阴,阳中含阴方为真阳”的妙道。
“原来阴是阳的影,阳是阴的形。”阴阳生取过轮边凝结的一滴半雾半焰的露,露体里雾与焰相互缠绕,雾不寒,焰不灼,“四万年来,阴界总算敢认自己需要阳的生发,阳界也总算敢认自己需要阴的敛藏——阴中藏阳才是真阴,阳中含阴才是真阳,本就是阴与阳相拥着,才成了道最本源的化生息啊。”
吴仙望着轮中的阴阳相济,界心忽然发出贯通阴阳的鸣响。他终于彻悟,道的化生从不是非阴即阳的偏执:昼夜相推是道的呼吸,寒暑交替是道的脉动,生灭相续是道的轮回,枯荣相生是道的生机,而阴阳相济,是道最本源的化生息脉。就像此刻的阴界,阴中含阳,便有了生发之韵;阳界,阳中含阴,便有了敛藏之姿。
阴阳生递来一枚半雾半焰的玉佩,佩体一半是阴雾凝成的玄黑色,一半是阳焰聚成的赤红色,两种颜色在佩心流转,时而雾裹焰,时而焰含雾——这是阴阳奇点的馈赠。吴仙接过时,玉佩化作一道柔光融入界心,他周身的紫金光晕里,除了时空的流转、动静的相济、虚实的交融,又添了阴阳的相济,仿佛既能握得住寒雾的敛,又能托得住火焰的发。
“往生死奇点去吧。”阴阳生指向道之鸿蒙处,那里悬着一枚半生半死的道种,“生死奇点里藏着道的轮回之秘,生界说‘唯有生生不息才是道之真意’,用生之力催逼一切枯寂;死界说‘唯有寂灭归无才是道之真机’,用死之力吞噬一切生机。那里的生与死,才是道最根本的轮回力呢。”
吴仙望向那枚生死奇点,道种的生半侧缠着永不枯萎的藤,死半侧覆着永不消散的尘,像颗被生生劈成两半的轮回果。界心在胸口跃动,时空、动静、虚实、阴阳之力交织成更圆融的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贴近道的轮回根本。
“生死奇点……”他周身的紫金光晕里,融着时空的流转、动静的相济、虚实的交融、阴阳的相济,更添了几分生死相生的幽微,“看来,连道最根本的轮回力,都在等着被温柔地织成一体呢。”
阴阳奇点在身后缓缓转动,点里的阴与阳渐渐相济。阴界的雾纹里裹着阳的影:“原来阴里藏着阳的魂。”阳界的焰痕里含着阴的魄:“原来阳里含着阴的灵。”两种存在融成圆,化作既寒又暖的阴阳轮,像是为吴仙铺的轮回道,既踩着阴界的敛,又踏着阳界的发。
而他的道,正沿着这轮回道,向着生死合一的奇点,缓缓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