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渊的风,是被时刃割碎的。
渊南的昼域浮着鎏金的\"昼光云\",云絮里裹着昼族的\"曦阳火\",风过时,云片相擦便溅出碎金似的光雨,落在渊边的\"灼时岩\"上,能烫出带日纹的刻痕;渊北的夜域凝着墨蓝的\"夜影雾\",雾缕中缠着夜族的\"星沉露\",风拂处,雾丝相缠会坠下墨玉般的影珠,砸在渊侧的\"蚀时石\"上,能蚀出嵌月纹的凹坑。
吴仙踏过渊沿的\"晨昏线\"时,正撞见昼族举着\"焚时幡\",夜族握着\"凝时盏\"——昼族的炽光扫过处,夜域的雾霭被灼得蜷成焦团,露出的石面上,夜族刻的星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夜族的冷露泼过去,昼域的云絮被冻成冰碴,飘坠的光屑里,昼族绘的日轨正寸寸崩裂成齑粉。
\"他们在抢'时'。\"疑丝的声音裹着渊底传来的轰鸣,\"你看那座'断时桥'。\"
渊中央横着道断裂的虹霓桥,原是两族共铸的\"通渊桥\"。如今南侧的桥身被夜影雾蚀得只剩光架,露在外面的桥骨上还挂着夜族的\"锁时链\",链节上的星纹正一点点啃噬残留的昼光;北侧的桥段被曦阳火灼得只剩影架,断裂的缝隙里卡着昼族的\"计时针\",针尖的日纹正一缕缕燎烧余下的夜影。
桥边,昼族的老时师正对着块\"融夜晶\"捶打——晶是夜族用星沉露融的,本该耐夜蚀,可他熔了七七四十九日,晶总在晨昏线处化作飞灰,像被无形的时火燃尽;对面的雾霭里,夜族的老辰翁正对着块\"凝昼石\"叹息——石是昼族用曦阳火凝的,本该抗昼灼,可他凿了九九八十一个夜,石只碎成齑粉,像被无形的时冰冻裂。
\"比明暗原多了层'急'。\"吴仙走到断时桥前,指尖的共在环贴着融夜晶转了圈,光里浮出段残影:三十年前,昼族的少女曾捧着融夜晶,在夜域的星沉露里浸了百日,铸出\"护夜灯\",帮迷路的夜族幼童照亮了回渊的路;环光再扫过凝昼石,又映出幅旧景:二十年前,夜族的老翁曾握着凝昼石,在昼域的曦阳火中炙了百夜,琢出\"守昼碑\",替遭光灼的昼族药田挡过正午的炽阳。
\"昼怕的不是夜影雾,是'赶'——怕昼光短,留不住暖意;夜防的不是曦阳火,是'等'——怕夜影长,守不住安宁。\"吴仙按住老时师捶晶的手,\"你熔的不是晶,是想让昼光慢些走的念;他凿的不是石,是想让夜影久些留的盼,本是同颗心。\"
老时师忽然停了手。他想起幼时祖母曾说,昼光最盛时,需夜露来润,才不会灼裂土地;老辰翁放下凿子,忆起祖父提过,夜影最深时,得曦光来引,才不会困死路径。两人对视一眼,老时师将融夜晶往夜域推了半尺,让曦阳火与星沉露在晶面各占半寸,晶身竟生出金蓝交织的纹络,稳如磐石;老辰翁往凝昼石上淋了勺星沉露,让夜影雾与昼光云在石侧各覆半分,石体竟结出墨金相缠的肌理,坚若精钢。
断时桥的裂缝里,忽然涌出金蓝相间的光流。
渊底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转了半圈。
吴仙抬头望去,渊心的\"时轮台\"正泛着微光。台是两族合造的测时器,南侧刻着昼族的\"十二时\",北侧嵌着夜族的\"十二辰\",此刻昼时的刻度正被夜雾蚀得模糊,辰位的凹槽正被昼火灼得焦黑。昼族的族长举着\"催时鼓\",每敲一下,昼光便炽烈一分,逼得夜族的星沉露往后退了半尺;夜族的首领握着\"滞时钟\",每撞一响,夜影便浓重一分,压得昼族的曦阳火往回缩了寸许。
\"时轮不转,是被'争'卡住了。\"吴仙踏上时轮台,共在环的光漫过台面,那些模糊的刻度忽然亮起——昼时的\"午\"与夜辰的\"子\"在台心重合,竟拼出个\"恒\"字。
\"三百年前,昼族的时轮坏了,是谁用星沉露帮你们润了时轴?\"吴仙问昼族族长,又转向夜族首领,\"两百年前,夜族的辰盘裂了,是谁借曦阳火替你们熔了裂痕?\"
时轮台猛地震颤起来,昼光云与夜影雾在台心汇成道螺旋,昼族少年腰间挂着的\"昼时佩\"与夜族少女颈间系着的\"夜辰链\"忽然腾空而起,佩上的日纹与链上的星纹相扣,竟转出圈流光——那是千年前两族合制的\"通时符\",早被当作无用之物丢进了渊底的\"弃时坑\"。
流光顺着时轮台的纹路漫开,断时桥的两截桥身竟在光流中缓缓靠近,昼光架上的锁时链开始泛出金光,夜影架里的计时针渐渐凝出墨辉,链与针相缠处,生出朵半金半墨的\"时花\"。
渊底的轰鸣变成了轻吟,像时轮重新转动的声响。
吴仙掌心的共在环亮得温润,光里映出更北的影:极北之地的\"寒暑原\"上,炎族与寒族正隔着冰火界对垒,炎族的火旗燃着焚天焰,寒族的冰幡凝着彻地霜。
共在环的光,又暖了些。